宋刚一看这架势,他们会没完没了的诉着苦,会把今天的主客冷落掉,他说:“好啦,好啦,你们说的这些,我土生土长的怎么会不知道?今天啊,我们是来陪王书记的贵客,刘总。各位的苦,留着今后再诉吧。至于那几个堵路的人,教育教育,只要不再犯了,也就算了。我想,他们也没这胆量了。”
回到正题上,吃饭,恭维赞颂,讲笑话,说故事,热热闹闹。只是陶然几次皱了皱眉头,显然,笑话过于粗俗,她第一次听,有些不习惯。宋刚也不喜欢,但他理解,做行政,酒桌上是他们的乐趣。
说着说着,有几个人又诉起苦来。刘磬笑着说:“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原来当干部怎么苦。我也来讲个故事吧,说有头猪死了,对上帝说,下辈子我不想做猪了。上帝问,那你做农民吧,那猪说,农民太穷,不做。上帝又说,那就做工人吧,那猪又说,工人太累,不做。上帝说,做商人好,有钱,猪又说,商人太烦,不做。上帝火了,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样的人?猪说,想做那种逍遥嫖赌的人。上帝一听,哈哈大笑,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想当干部啊?”
说着,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有些阿谀的人接着说:“哎呀,原来我们是猪变的。”也有几个悻悻地干笑着,“嘿嘿”几声。
宋刚笑着问:“你们知道这里谁是最大的猪吗?”
没人说话,因为都有一个共同的答案,可谁也不敢说。宋刚哈哈地笑着说:“这里呀,你们可别以为我最大嘞,刘总正处级,对上帝说的那头猪啊,就是刘总自己。”接着,又是一片“哈哈”的笑声。
今天没有黄段子,因为,两个不一般的女子在场,特别是陶然的那股气质,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有一种窒息感。还有一个原因,她们都是宋刚和刘总的人。
刘家村的游玩被乡上的干部搅局了,刘磬倒没什么,陶然本想在农村开开心心玩一天,多少有些扫兴。
饭局渐渐进入尾声,刘书记几次含含糊糊地吐露了想进城的想法,宋刚只是含糊其词地应对着。
还要到萧山寺看看晋朝时建的古庙,可几个乡干部总黏糊着要跟着去,“我们想为领导服务”这是他们的理由,宋刚又不好不让他们去。
倒是刘书记看出来了,说:“领导想清静一天,已经被我们打扰大半天了,我们男的都别去。就让小吴带路吧。”
小吴是办公室的打字员,大专毕业没找到工作,就在乡上做临时工,她因为长得清秀,所以都叫她吴美女。
到萧山寺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了,寺庙很破旧,一个老和尚伏在桌上睡着了,桌上摆着一个签罐。当宋刚他们进来时他仍然睡意朦胧,说:“在菩萨面前抽支签吧,蛮灵的。”
陶然听不懂,问小吴,小吴告诉她。
老和尚一听说不抽签,嘴里哝哝的,一脸的苦相。陶然问小吴:“他说什么呀?”
小吴犹豫了片刻,轻声在陶然的耳边说:“他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来了个有钱人又是……是舍不得花钱的。别理他。”
刘磬问那和尚:“大师,您这寺庙是两晋时期还是后晋时期建的?好久也没维修了啊?”
和尚冷冷地答道:“后晋时期建的,三国后那晋朝还得了?那是世界级的保护遗产了,没那么早。五代十国时期的,清朝乾隆年间大修了一次,后来在光绪手里又修了一次,一百多年了,再不修就没了。哎,修也没用,也没有谁会在这里出家做和尚了。”说完,又问:“抽支签吧?”
宋刚说:“我们就是来看看的,不抽签了。”
老和尚听到还是不抽签,显得凄苦,满脸不高兴,默默在一边叹着气,对他们不理不睬的。
刘磬想,谁说出家人六根清净?还不是一样过日子?心里想笑,说:“和尚,庙里就你一个和尚?日子过得还好吧?”
“没法过,还养得起几个和尚?我一个还没法过了!”老和尚愤愤地说,似乎懒理得人,坐在那里生气。
宋刚看着香炉,香火也还不错,今天就有几个烧香的,怎么老和尚这么不高兴呢?于是问:“大师,香火不错嘛,怎么日子难过了,这庙也该修一修了呢?”
老和尚这时脸色很不好,粗声粗气地说:“修个屁!早倒了早收场,六根清净。”
婷婷一听很不高兴,本是来寻高兴的,没想到遇见这么个恶和尚,正准备说几句,被陶然止住了。
陶然说:“大师,帮我们每人抽支签吧。好像你也有好多难处,喏,这个是县里的宋县长,有什么困难跟他说说。”
老和尚猛然愣住了,突然,双脚一跪,眼泪长流,呜咽起来。
宋刚、刘磬几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吃了一惊,忙把和尚扶起来,说:“大师,有话好说。”
那老和尚一边哭着一边说:“我这老不死的瞎了眼,宋县长,宋青天来了也不认识。你来了好,我在这里干不下去了,你看这庙,漏出这样,那些柱子也朽成这样,流氓地痞且不说,乡上的人天天来催款,你说,这庙还要不要?我自己这命倒无所谓,可这也是千多年的古庙了,可惜呀。”
宋刚忙问:“怎么乡上还来向你们要钱?县里每年都拨了专门的寺庙维修费。你说说,别怕。”
老和尚说:“就拿去年来说,香火加捐款收入总共三万四千七百六十三快,流氓地痞搞去几千,乡上收去三万整,我自己就剩几百元,哪有钱维修啊?今年说是要比去年提高百分至二十的比率,现在年关了,我哪里凑齐这三万六呢?”
老和尚说得悲戚,宋刚也一脸的怒色,半天不作声。
婷婷忍不住,说:“这刘书记也太不像话了,要治他一治。”
宋刚把小吴拉到一边,说:“你们刘书记怎么是这样的人?你说说,他到底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