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个相对沉默了片刻,游氏勉强打起精神,低声道:“虽然皇后宽仁,不是很挑礼的人,但你头次进宫还是须得好生预备一番。”就扬声叫进冒姑,让她去打听大夫人什么时候有空。
冒姑听完却道:“夫人不叫,婢子方才也要进来禀告呢,大夫人打发了人来请夫人去五房,听说方才五夫人晕了过去。”
“莫非五弟又和她闹了吗?”游氏皱起眉,问道。
冒姑道:“料想是罢?五房的郎主好像方才回来过,但这会又出去了。”虽然大房和四房与五房之间的矛盾防备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场面上总也要顾一顾,平常五房夫妇不和,还能当作不知道这回事,现在高氏居然晕倒,作为嫂子,不能不过去看看的。
“真是作孽。”游氏看了眼卓昭节,道,“你跟着一块过去罢,过会正好请教你大伯母。”
卓昭节低声道:“是。”
跟着游氏到了五房,这五房的格局与四房仿佛,里头栽花种草的也极热闹,正房叫作“望福堂”,那望福堂的牌匾比较新,仿佛是近年才换上去的,卓昭节心想多半是为了卓昭宝的缘故。
望福堂前栽着数株石榴树,另空着地方支了秋千架,上头缠着许多绢花宫绦,还绑了铃铛,随着春风摇摇摆摆,发出脆响,一看就是给卓昭宝预备的。
堂前守着三两名使女,脸色都很不好看,又带着惶恐,又带着气愤,见到四房过来,无精打采的行了礼,游氏轻声问:“五弟妹怎么样了?”
为首的一个使女正要说话,碧纱窗后倒是先传出来大夫人的声音,柔声安慰着五夫人:“……你想开点,五弟年轻,气性大,到底你是他的元配发妻……”
二夫人、三夫人也都出言赞同,均道:“五弟妹宽一宽心,莫要与五弟计较了,五弟是父亲母亲的嫡幼子,自来受宠些,这性。子,不免就有些急……”
就听五夫人似喘息了几下,随即冷笑出声,声如寒冰的道:“他是父亲、母亲娇宠长大的,我在家里难道就是没人疼没人爱的?我让的还不够么?九娘……九娘弄成了这个样子,一年多了,他什么时候看过问过一句?这可是……这可是他唯一的亲生骨肉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
游氏听了这话倒没怎么,不想回头招呼卓昭节跟着自己进去时,恰好看见沈姑姑跨进院子来,听到五夫人这番哭诉,沈姑姑眉头就是一皱,游氏脸色也是微变,也顾不得叫女儿了,先扬声道:“沈姑姑来了?”
沈姑姑还没回话,里头大夫人已经刻意高声问:“药呢?叫人去熬了安神汤,怎么还没拿上来?”
游氏既然叫了沈姑姑,自然要缓一缓步与她一起彼此让着进了去,卓昭节跟在后头,就见这五房的正堂屋子倒是宽敞,但四周却是空荡荡的,除了不便移动的大件外,一应陈设都不见影子,别说寻常人家常设的珊瑚树、翡翠花了,就连个象样的摆瓶都没有。
卓昭节忍不住就想起那次遇见卓芳涯、被他强行要走自己的谢礼,心想难道五婶为了管住五叔,居然连场面上的东西都不放了吗?不过也可以想象卓芳涯有多么向着外头的人,估计向五夫人要不到银钱,索性就拿了东西去当去送,五夫人才会把东西全都收起来。
进了内室,但见华帐半卷,五夫人高氏头上敷着湿帕子,背后垫了一个隐囊,脸色恹恹的靠在榻头,手中捏着一条绣帕不住落泪,那柳氏半跪在榻旁照拂,面上也是不时滴下泪来,满脸都是心疼。
先到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各自坐在榻边的绣凳上,面色沉郁,见到沈姑姑、游氏进来都招呼了一声,卓昭节也依次行了礼。
沈姑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边一看,面有惊色,绝口不提在外头听见的话,却心疼道:“五夫人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大夫人淡淡的道:“还不是五弟?好好儿的把人气晕了,也不说叫个大夫,也不说告诉旁人,直接甩手就出了门,还是柳氏怕出事,到大房里寻我请大夫……我才晓得这事情。”
二夫人和三夫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向都不说话的。
游氏看了眼大夫人,道:“我正和小七娘说着话,听大嫂说五弟妹晕倒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了?”
沈姑姑叹了口气,打断话题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养好身子最是紧要,五夫人且放宽了心,五郎那儿,回头老夫人定然不饶他的。”
“不必了。”五夫人在她进来之后,就合了眼,似靠在隐囊上闭目养神,这会忽然张开眼睛,冷笑着道,“不劳母亲费心,说起来,我过门到现在,也才几年?母亲为我出头的次数还少吗?无奈我没有本事叫夫君喜欢,母亲再怎么操心,恐怕也是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