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卓昭节三步两步进了门,匆匆过庭上廊,木屐还没脱,抬头向门内一张望,就见阮致、卓芳华满脸赞赏之色的坐在主位,阮云舒下头作陪,宾位上仪态端庄的跪坐着三人,如今最下首的一位客人轻舒广袖、环抱琵琶,正神情洒然的弹着一曲《阳春白雪》,乐声淡泊悠远,古韵深深。
“啊哟!”卓昭节定睛一看,那弹琵琶之人云鬓花颜,一身绀青掐群青衣缘绣大叶缠枝牡丹交领广袖深衣,神态温和之中隐见任侠之气,可不正是谢盈脉?
她定定望着谢盈脉,禁不住叫出了声,顿时打断了乐声,堂上之人都被惊动,卓芳华有些不悦的看了下来,因为谢盈脉看到卓昭节后也惊讶的停了手,卓芳华就嗔道:“你这孩子,你学的也是琵琶,如今高人在前,不思仔细学习也还罢了,怎的还要出这个声扰了旁人?”
卓昭节草草对堂上行了个见长辈的礼,却惊讶的指着谢盈脉道:“谢家阿姐,你怎会在此?”转眼一看,最上首的男子一身青色儒士服,头顶软幞,容貌端庄俊秀之中带着书卷之气,她不认识,但中间的妇人装扮利落而不失体面,眉宇之间颇见精明有主见的样子——正是当年那位伍夫人!
看她这么失态,卓芳华又皱了眉,但阮致倒是明白过来,笑着圆场道:“七娘认识谢娘子?”
“姑父、姑母,这位谢家阿姐,正是从前在秣陵教导我琵琶之人。”卓昭节忙收了手,道。
谢盈脉这个时候也含笑收起琵琶,道:“卓娘子,许久不见了,不想会在此处相见,实在叫人意外。”
卓芳华惊奇道:“这样巧?之前我还问过七娘琵琶跟谁学的,她说是位谢娘子——我居然没想到一起去!”
“不想卓娘子居然是夫人的侄女。”谢盈脉也十分的惊讶,微笑着道,“怪道卓娘子在这儿。”
这么一来就要重新见过了,伍夫人和谢盈脉,卓昭节都不陌生,那青衫男子正是伍夫人的丈夫、当年叫白子华爱的不能释怀、明知道他成了亲还忍不住要写信过去倾诉衷肠的屈谈屈若言了,也就是之前进门时阮云舒所言的屈姓士子——这个人虽然在白子华那里听过,但若非这会见着,卓昭节早就忘记了,刚才阮云舒提到时更是想都没想起来。
因为有白子华那件事情,卓昭节看到这屈谈眼神就有点古怪,仔细打量了两回心想这人坐在伍氏身边,被容貌平凡的伍氏衬托着倒也是十分俊秀的,可也不过是那么回事罢了,白子华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就算她的弟弟白子静不算俊美,但她的堂弟白子谦可是个秀美的少年,怎么就对这屈谈那么上心?
屈谈察觉到她的注视,却也不变神色,只安然任她打量,倒是卓芳华觉得卓昭节今儿不太对劲,咳嗽了一声提醒卓昭节回了神,原本他们恰好说到了相应的话题,谢盈脉便自告奋勇弹了首《阳春白雪》,但如今卓昭节忽然进来,又与伍夫人、谢盈脉都是旧识,先前的话题都继续不下去了。
卓芳华就重提之前的话,请屈谈三人在阮府住下,道:“小儿也是明年应考,与若言正好可以彼此印证功课,而且敝家人少,只小儿一子,尽有空阔住处,还请不要再推辞。”
听这话,屈谈他们之前就推辞过了,此刻屈谈又道:“多谢夫人好意,学生能得御史、夫人之邀,实在受宠若惊,然妻姨随来,恐怕太过叨扰,学生想,还是自行寻处小院租赁……”
“若言不知长安物价,尤其明年开科,如今长安屋宇价格飞涨,各处会馆也是人满为患,如今我家既有空处,又何必如此拘束?”阮致温言道,屈谈这三个人虽然为着到长安来的缘故都做了新衣,但一看就不是很优渥的景遇,阮致这么说也是一片好意。
卓昭节插话道:“屈夫子若是觉着伍夫人与谢姐姐住姑父姑母这儿不方便,不如就跟我去卓家住吧,我如今住的镜鸿楼地方大得很。”
屈谈谢了又谢,却只摇头,他不松口,无论伍夫人还是谢盈脉都不作声,显然是以屈谈为首,这么说了半晌,卓芳华性。子向来有点急,就道:“既然若言不肯受无功之禄,那这样罢,咱们家地方大,许多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租掉几间……你们可愿意租赁?”
话说到这个份上,屈谈不过是寻常的一个士子,阮致一个御史、卓芳华不但是御史夫人还是侯门之女,这样殷勤的相邀,再推却那就要得罪人了,屈谈只得松口答应下来,又提出价格按长安时价给予。
卓芳华不在意的道:“到时候再说罢。”
这么会话说过去,在外头廊下等了会的使女才敢进来禀告:“七娘要的桃花糕已经好了。”
卓芳华想起来侄女,道:“我说七娘今儿个怎么忽然过来了?你爱吃这糕?下回直接叫人来拿就是,闻说你前几日身子不好,现在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