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节拉了把裙裾,没拉出来,再拉一把,还是没拉动,她绝望道,“你这个人!”
宁摇碧微笑着看着她,半点移开脚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僵持片刻,见卓昭节脸色青红不定,宁摇碧忽然笑出声来,抚掌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卓昭节涨红了脸,怒道。
“你既然没说不喜欢,小娘子家害羞,自然就是喜欢了。”宁摇碧笑着道,“怪道你要回屋,原来是惊觉心意,不好意思再和我单独相处么?唉,小娘家家的就是面嫩……”
卓昭节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捏着裙角,足足半晌才道:“我没有!”
“你若不是察觉自己的心意,为何不敢与我待下去?”宁摇碧悠然道,“我今儿来可是有正经理由的,就是过来看看这秣陵都出了名的院子景致。”
……我到底是该拂袖而去还是强自镇定的留下来?
卓昭节陷入艰难的抉择中……
她手心忽然一凉,却是宁摇碧将一只似玉似石的哨子塞进她手里,道:“喏,你不是喜欢饮渊么?我让它陪你玩耍几日如何?一会你见着它,吹起这只哨子,它自然就晓得要听你的话了,起初几日,记好了要亲手给它喂食,它爱吃肝脏,也吃肉,自己来了兴致也会出去捕捉些野味……”
卓昭节茫然道:“你要干什么?”
宁摇碧道:“就是看你喜欢它,让它和你玩耍几日,怎么,你不要?”
“……还是不要了。”卓昭节抿了抿嘴,将哨子还给他。
宁摇碧思索片刻,低声道:“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我没有讨厌你。”卓昭节仔细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道,“但饮渊乃是御赐,不宜转交他人。”
“只是借你几天,我没说给你。”宁摇碧平静的道,“我今儿就要走了,几日后,它就会沿着杭渠追上我……”他的声音忽然一底,带着难以描述的伤感与迷惘,“你就讨厌我讨厌到了连这几日都不肯养它吗?我记得你上次是很喜欢它的,甚至还想到了长安也养上一只。”
想起河边九死一生后看到他的那个刹那、屈家庄里他臂上的血痕、那句“我也累了”背后的忍耐宽容、不在乎救命之恩的名声好处甘心把功劳让与谢盈脉的成全……相比这些,从前那些戏弄又算得了什么呢?
纵然没有到了喜欢他想嫁给他的地步,但实在是不讨厌的……卓昭节和他对望良久,见他目光逐渐黯淡,到底败下阵来,避开他视线道:“好吧……只是它当真听我的话?不啄我?”
宁摇碧神情平静依旧,嘴角却飞快的勾起又勉强忍住:时五说,小娘子大抵心肠软,有时候说理和强势不成,索性装可怜……
好吧,时五虽然用心险恶,但这小子到底是在长安小娘子中间所向披靡的存在,还是有点用处的……
宁摇碧决定回长安后少揍时五一下,嗯,只少一下。
“你放心罢,饮渊向来听话,若不然我怎么敢叫你亲自去喂它?”宁摇碧含笑道,“这会它被苏伯带在前头,我送你的话恐怕旁人议论你,所以就让苏伯出面了。”
卓昭节心头略松,这才道:“你今儿就要走了还要出来?”
“船已经在渡口,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宁摇碧简短道,“一会告辞后,直接去城外码头就好。”
这么沉默了片刻,他终于道,“辰光差不多,我要走了。”
“……哦。”卓昭节站起身,跟着他出了帐子,春风吹过,开到正盛的杏花纷纷扬扬,旁边桃花亦被吹来,花谢花飞之间,宁摇碧肩头方才落上的杏花被卷走,却有更多的杏花桃花沾上……他伸手接了满把杏花、桃花,小心的放入袖中,微笑着道:“昭节,咱们长安见!”
就此翩然而去,春日淡粉浅绯交织的花雨中,他的背影自成画卷。
卓昭节在院门里止步,她捏着哨子,看着宁摇碧转过院墙,人影不见,却渐渐蹙起眉头。
饮渊被送到缤蔚院,卓昭节吹了吹哨子,它很是温驯的蹭过来,亲昵的主动往她手心拱,卓昭节心砰砰的跳,壮着胆子摸了摸它,见它乖巧,这才放了心,吩咐明吟:“取盘牛肝来。”
喂完饮渊,它高兴的清唳一声,振翅冲霄而起——院中顿时响起一片惋惜的惊呼!
古杏和古桃虬劲的枝干早已将缤蔚院的上空整个的环绕起来,尤其在抽发新枝的春日,如今两株古木都开得如云如霭,被不知道怜惜的饮渊一冲,顿时哗啦一下撞断了一迭花枝不说,那急雨也似狂落的花瓣更叫初秋、立秋等人心疼的差点掉下泪来!
卓昭节也急红了眼,用力吹了哨子——于是,饮渊又一个利落的俯冲,撞开另一迭花枝,在不高的地方一个干脆利落的滑翔,轻巧的落在她面前的栏杆上,乌黑的眼珠里全是乖巧与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