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翎月哪里听得下去,她猛地抽出被握的手,张口道:“谢姨不要顾忌其他,这是你的终身,和离的事,本就该全凭你自己心意决定,”
说着,又似笑非笑睨了身边男人一眼,“若和离是两败俱伤,那忍气吞声留下来,伤的或许就是你一个了。”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曾经的情意有多深,感情生变时,伤的就会有多重。
无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承受的压力不言而喻,她谢姨足足背负了十余年,最后换来的是夫君的背弃、婆母的磋磨。
今生婉儿无事,谢姨命运得以更改,因着想要跟姚家退亲,看透了王家,也看透了王少甫,这才有了和离的勇气。
可前世呢?
前世,夫君变心纳妾,苦苦隐忍只是为了女儿的前程,结果女儿也意外身故。
她的谢姨再也撑不住,紧跟着女儿而去,究竟是哀毁过度伤了元气病逝,还是生无可恋的自戕,无人能知。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谢姨对王少甫是没有了半分留恋的。
毕竟,但凡还有一丝对尘世的留恋,在丧女后夫妻两人互相慰藉,有着时间疗愈,总能走出来。
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这么衰败在王家后院,王少甫会无辜吗?
不会的!
即便失去妻女后,幡然醒悟,痛彻心扉,也都是他应得的下场。
只要想到前世,谢姨母女的凄惨下场,姜翎月心头火就突突往颅顶窜。
她避开皇帝陛下再次伸过来的手,定定道:“陛下觉得臣妾的话有没有道理?”
久违的自称,叫祁君逸面色微凝。
他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轻轻嗯了声,附和道:“有道理。”
身旁侍立着的钱嬷嬷和刘榕二人,对自家陛下那不值钱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
可谢安宁和王婉心底的惊颤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她们知道姜翎月受宠,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这么个宠法儿。
古往今来,谁家妃嫔敢对君主是这么一副态度?
不说妃嫔了,即便是正宫娘娘,面对君主也得俯首称臣,聆听训诫。
——难怪方才有底气,说满后宫无人敢来寻宁安宫的晦气。
的确。
帝王这般的宠爱,又是四妃之首的身份,的确可以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这个话题到这儿,便就此打住了。
谢安宁重新落座,殿内却又静了下来。
姜翎月倒是没感觉出旁边人有多可怕,毕竟重生后,两人日日朝夕相对,早就已经习惯。
除了一开始她还不曾暴露重生时,还会提心吊胆,谨慎提防之外,后来被戳破伪装,干脆破罐子破摔,连演都不跟他演了。
再加上这人在她面前姿态越放越低,几乎已经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
她能清楚地在他身上感受到浓郁的爱意。
广袤无边,甚至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那些爱意源源不断在他那边传递过来,一点一点培育出她的底气。
……或者说是安全感。
按理说,爱意、尤其是帝王的爱意,这种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以姜翎月的警惕,顶多听一个乐儿,绝对不会当真。
但架不住皇帝陛下的爱意,它看得见也摸得着啊。
他是真的付出了行动。
一年不到的贵妃之位,且凤印已经在手,他还许诺明年便立她为后。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姜翎月想,她大概还是会将这一切,归咎于皇帝陛下的弥补和不甘,甚至是一时的新鲜感。
然而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