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江饮喃喃出声。
昆妲垂下睫毛,手指抠袖子边。
“喂?人呢,说话。”
喉咙艰难吞咽,江饮声色古怪嘶哑,“是我,江饮。”
电话那头许久没动静。
“来见我吧。”
通话结束前,她这样说。
结账,走出饭馆,江饮解开昆妲身上的尼龙绳,盘好收进背包,两人打车前往目的地。
半小时后,江饮在一家名叫‘归园田居’的民宿大门前见到她。
是昆姝。
牛仔裤,防风外套,马丁靴,盘发,点一根烟靠在门外的核桃树下。
稀薄的白炽灯落在她的脸上,她鼻梁像霜寒陡峭的雪山,架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反光,情绪难辨,于是她笑起来,让迎面而来的两人能快速分辨出她此刻心境。
一种虚幻的、美好的假象。
“好久不见。”
有点被烟熏坏的嗓子,没有了少女时代的独有的冷漠淡然,倒意外显得亲近和温柔。
“姐姐。”江饮站到她面前,感觉又回到小时候。
她在记忆中占据的篇幅很小,却至关重要,她是姐姐,她们共同的姐姐。
冷静睿智、聪慧机敏,还有些小小的腹黑,常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的两个妹妹,口头禅是“智商堪忧”。
在旁边垃圾桶熄灭香烟,昆姝上前抱了一下江饮,“小水长这么高了。”
她周身辛辣的烟草味混合香水,像一朵即将凋零的栀子,花瓣已泛黄,叶片掉落,香气却更加浓烈。
颓腐的植物味道。
“你还好吗?”江饮忍不住问。
她设想过很多糟糕的可能,见到昆姝,活生生的昆姝,仍没有打消顾虑,即使对方表现得轻松又自在,好像根本没什么事情能难倒她。
“挺好啊。”昆姝笑笑,展开双臂,小幅度耸肩。
中式的粉饰太平,西式的虚假礼貌,动作表情熟练圆滑,挑不出一点错。
江饮看向昆妲。
对姐姐,昆妲其实也不怎么了解,她的老板,她的工作地点,她怎么赚钱,她的一切都不容窥视,对家人绝对保密。
直到母亲离世,大雨滂沱的黄昏,她在供奉骨灰的寺庙外被两名高大的男子带走。
“她说的,她说还欠他们一些钱,要打工还债,让我自己回国,还完以后就回来找我。”已经到这种时候,昆妲不再隐瞒。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昆姝再次笑起来,“可既然我出现在这里,说明债务问题已经解决,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