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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妲容色冷肃,条理清晰。
昆志鹏若真有诚心悔过,大桥坍塌事故就不会发生,他因此受到制裁,他活该,那些丧命的民工们呢?他们也是活该吗?
“你知道赵姨是怎么跟我妈妈认识的吗?”昆妲说。
江饮看着她。
电视新闻播到下一条,昆妲捡起遥控器关闭,随后转过脸,“你回答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江饮轻轻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妈妈只告诉她,她是大小姐的小丫鬟、小书童、小跟班。
“你妈妈以前就在沙场上班,沙场事故以后,你爸爸死了,沙场老板跑了,她走投无路,只得跟着其他民工一起,到我们家门口举牌要钱。”
“你能想象那个场景吗?你早起出门去上学,一张张黝黑劳苦的脸就站在铁门外……”
昆妲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朝着院子铁门走去。
江饮快步跟上,昆妲绕过门前的小喷泉,站到黑色铁门边,“他们就举着牌子,站在外面,牌子上用红油漆写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先是叫,是嚷,后来渐渐没力气,就坐在地上。”
“我坐车去上学,有专门司机接送,他们千里迢迢搭公交、转地铁,随身带一个大茶壶和两个硬馒头,就坐在地上眼巴巴望着。有个阿姨跑过来拉住我,扯着我的袖子,跟我说小妹妹我求求你,让你爸爸出来见我们一面吧,穷人的命不值钱,万八千的随便打发点也行啊,给点回家的路费……”
眼泪一串串落,昆妲忍不住放声大哭,“他们好可怜呐!”
那时候的昆妲还是个五年级小学生,她什么也不懂,她吓坏了,保姆过来护住她,司机也下车驱赶,他们真的是在维护她吗?不,他们只是维护从昆老板手中每月十五号领到的几千块钱薪水。
江饮上前抱住她,她哭得好热。她充满了愤怒,却无能为力。
手背抹一把眼泪,昆妲继续讲述:
“他们或许是走投无路了,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于是决定绑架我。”
江饮倏地扬起脸,屏住呼吸。
“我暗暗记住了一些脸,因为他们的眼神,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后来我在学校附近又看到他们,他们想通过绑架我来勒索我爸爸,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被识破了,我还看到爸爸公司里的一些人,每天放学装作接孩子的家长混在人群里。”
“是星期五,来接小孩的家长特别多,有人在地上扔了一把带血的菜刀,人群就乱了,有个人假装在小卖店门前买东西,我从他身边经过时,他抱起我就跑。来接我的司机却没有第一时间去追,任由他把我塞进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
天完全黑了,花园里庭院灯还没开,四下里只有铁门外马路边昏黄的路灯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