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花钱,就是来买服务的,」我指了指我的手下,「坐下,陪我的兄弟们唱歌。」
她知道我在羞辱她,抿起了嘴,眼睛里泛着泪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你把我们的过去全忘了吗?」
她不提过去还好,一提过去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过去?呵呵,你想让我在这里把你过去干的那些事情给大家伙讲一遍?」
「你……」
我的小弟有个会看眼色的,这时拿过话筒,夸张的大声说道:「李哥,你还是让她走吧,这娘们长的太磕碜了,我都下不去手。」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在起哄声中,张秋红再也顾不得许多,一只手捂着脸跑了出去。我看着她狼狈的背影,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却像划开了一道口子。
浓妆艳抹的张秋红,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穿着连衣裙,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轻轻搂着我腰的姑娘了。
再也回不去了。
7
就在我们「狼狗帮」如日中天的时候,1996年第二次「严打」开始了。这次风暴十分猛烈,主要针对的就是黑恶势力,好些个道上成名已久的混子都进去了,而且是「从重从快」,案子都办得十分利索。
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悬在了我们头顶上,随时都会斩下来。
消息传来,我们都惶惶不安,肖强让我们尽快都离开天津,去外地避避风头。我问:「强哥,那你呢?」
「我先不走,留在这看看形势。如果我也走了,咱们『狼狗帮』可就彻底散了,等回头再想立足脚跟可就难了。」
烧刀子劝道:「强哥,形势不妙啊,你也先出去避避再说吧。」
「放心,我在天津卫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这点人脉还是有的。如果情况真的不利,我会离开的。」
肖强想留下来疏通关系,我们拗不过他,只得先各自散去了。我又去石家庄投奔了表舅,坐火车的时候百无聊赖地翻起了杂志,忽然读到了一句诗:「风雨欲来鸦去尽,独留老鹤守寒梅。」我心里猛地一沉,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到了石家庄,我不敢在城市里停留,就托表舅帮我在乡下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安顿下来。这里前后都是田地,附近也没几户人家,倒是清净不少。
我在乡下住了一段时间,时不时地还想办法打探一下肖强的消息。不久后就听说他被抓进去了,但具体怎么判的还不知道。看来,他平时积累的那些人脉在这次轰轰烈烈的运动面前帮不上什么忙。
我很想帮他,但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这天下午,一个久违的朋友突然出现,打乱了我平静的乡居生活。见到他前来,我真是又惊又喜,「烧刀子!」
是他,「狼狗帮」里我最铁的哥们,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看我了。他除了带来两瓶好酒,还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肖强判了,是死刑。
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的时候,一时间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我俩唏嘘感慨,借酒浇愁,从黄昏一直喝到了后半夜,才各自回屋睡去。
那个夜晚,是我此生最难忘的一个夜晚——不光是因为肖强。
让我回顾一下烧刀子的心路历程吧,他回屋之后,辗转反侧,一定也做了长久的挣扎,犹豫,痛苦,踌躇。但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拿起了那把用了多年的匕首,这是他最信赖的伙伴。
他轻轻推开我的屋门,蹑手蹑脚走到我的床边,在举起刀子的那一刻,他也许还流泪了,为了这份即将逝去的友谊。但最终,他还是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哧」一声,刀子捅进了棉被里,这不是肉的质感。
烧刀子愣了。
我打开灯,就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为什么?」他猛地转过头。
「这话应该我问吧,」我说,「为什么,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他垂下了头,看着手里的匕首,默不作声。
「因为我跟你都是『狼狗帮』的头面人物,现在老大进去了,死刑已下,所以你想现在干掉我,以后独吞『狼狗帮』?」
他继续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可是,烧刀子,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啊!」
「跟你说?呵呵。」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跟你说,你会主动退出吗?你愿意把一切都让给我吗?没错,我是想当老大,我做梦都想当老大!我跟了强哥十几年,他没了,我来扛,这是我应得的!」
「可是,就算这样,你就不管兄弟情义了?」
「出来混,就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我早就把道义扔进垃圾堆了。既然被你看破了,我无话可说,只是——」他盯着我的眼睛,「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