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廷敬闻言皱了皱眉,不大爱听这话。
见无人出生,韩林鸿反倒更来劲,隐隐有些煽动之意地说:“我等皆是大霄的开国臣,难道要眼看着陛下沉迷那个前朝余孽,任由他祸乱朝纲不成?”
“韩大人这话言重了吧。”刑部尚书罗百川性子耿直,话更是直接,“且不说前朝余孽这码事连陛下都不在意,仅仅是靖王此人,也离祸乱朝纲这四个字有段距离吧,他入尚书省从未乱来,城郊赌坊更是当记头功,韩大人又何必非要对一个年轻人上纲上线?”
韩林鸿与庄慕青之流不对付,刑部归右丞管辖,在他眼中也就是站队右丞,当即蹙眉冷声道:“罗尚书,连您也被那妖后之子糊弄了不成?!”
罗百川脸色不好看,“韩大人,你…”
“罗尚书。”始终沉默的庄廷敬蓦地开口。
他的辈分在这儿,罗百川也只有低眉的份儿。
韩林鸿见装庄廷敬阻止,还以为位高权重的中书令终于站在自己这边,却没想到庄廷敬冷冷道:“卫皇后虽是女子,却在大启气数将尽时,借女儿身力挽狂澜强行为大启续命二十年,否则江山早被宋党之流的世家蚕食殆尽,自卫皇后掌权的政令来看,即便是男子也不见得有这般胸襟远见,如此功绩,足以令其名垂青史,却仅仅因她是女子,便冠以妖后之名,将她千秋功绩化为乌有,妖后乃是宋党之流强行扣过去的污名,韩大人,你我身为读书人,既说着要摒弃门第之间,怎又因男女之别而轻贱他人?!”
韩林鸿没料到会得来这么一番劈头盖脸的驳斥,一时间都有些懵了,“下官…”
庄廷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韩大人,你府中也有女儿,怎能说得出这番话来?”
庄廷敬拂袖而去。
罗百川瞧着还有些懵的韩林鸿,冷笑一声,“不知韩大人能教养出怎样的贵女来,庄大人家中的嫡女在西梁可就才名远扬了。”
韩林鸿这才想起来,庄廷敬也有一个女儿,他这一辈子就府中一位正妻,膝下一儿一女,庄慕青惊才艳艳,如今又身居要位,与他相比,韩林鸿下意识便忘了那位同样早有美名的才女。
也难怪庄廷敬为何忽然动怒,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韩林鸿心中不屑,他将女儿养得文静秀雅又如何,不也是为了日后嫁个好夫婿的手段?
可男人怎会喜欢太聪明的女人,美艳蠢笨才好。
对于凤栩而言,宫中没有秘密,他从关押宋承观和陈文琅的地牢中出来,便从允乐的口中得知了议政堂的这番争执。
苍白清瘦的青年轻轻擦去指尖上的一丝猩红血迹,眉眼间尚未散尽的戾气翻涌起阴鸷的冷冽,仿佛于阴暗角落中生出的妖冶毒花。
“韩林鸿。”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随手将染血的帕子扔下,“不知死活的东西。”
主子从地牢出来时心情虽然好,但情绪也极其不稳,连允乐侍奉时都觉得胆战心惊,此刻更是从那惊人的煞气中察觉到了危险。
于是允乐将头埋得更低,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那咱们…?”
“自然是什么都不做了。”凤栩勾起唇,“他不过是嘴上说了几句,就因为这个把他碎尸万段,可说不过去。”
碎尸万段四个字,凤栩咬得极重。
允乐莫名的觉得,主子说了这么大一段话,这么多字,其实真正想说的只有这四个字而已。
“是。”允乐低着头说。
在凤栩身边这么久,允乐多少也能揣摩到主子的一些心思,他说不动手,也只不过是暂时而已。
凤栩站了一会儿,身上的血气已经散去了不少,眉目间的阴冷也尽数被敛起,瞧上去又是孱弱而无害的模样,才轻声说:“回宫吧,殷无峥应当已经回去了。”
等凤栩回净麟宫时,果真瞧见已经在宫中批折子的殷无峥。
殷无峥也没问凤栩去做了什么,见他回来便迎上去,伸手抚了抚凤栩的脸颊,轻声说:“日头正毒,下回晚一些,待我回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