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嘘谈不上,只是忍不住戏谑,当年宫变时,他曾派人去交好的友人家中求援,而许逸所在的平宣侯府他是亲自去的,可连许逸的面都没见到。
那日长街上兵荒马乱,整个朝安城都不得安宁,是在夜里起了刀兵,凤栩被平宣侯府那扇高大气派的朱红大门拒之门外,许逸没见他,却在门的另一边幸灾乐祸般地笑着对他说:“殿下还是别白费心机了,趁还有时间,不如尽早逃命去吧。”
彼时的凤栩转身就走,情况危急,他没时间为许逸的背叛伤神,但当年被刻意忽视的怨恨在得知李家的遭遇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四目相对,凤栩对许逸平和寡淡地笑了笑,态度不冷不热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他淡声道:“说说吧,平宣侯府的二公子死在长街可不是件小事,本王奉陛下的手谕督办此案,许世子倘若知道什么,便说出来听听。”
许逸只觉得唇舌都变得僵硬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比谁都知道凤栩绝不可能当真这样平和地对他,曾经有多厌恶凤栩天真愚蠢的良善,现在就有多希望凤栩能如旧,可他看见了凤栩意味深长的一眼,顿时脊背发寒。
督办此案,为何陛下要让凤栩督办这个案子?许逸心如乱麻。
“回、回王爷。”许逸低头,“二弟……并无什么仇家。”
“哦,是么,”凤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还没什么仇家,真正杀了他的仇家不就坐在这儿么,凤栩暗暗地想,看见许逸那震惊又忌惮的复杂神情时,也觉得痛快。
凤栩问过后便交给了刑部的官员接着问,大抵是因陛下亲自册封的靖王在这儿坐着,刑部官员们一个个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仿佛不找出杀害许言的凶手便不罢休,而凤栩端着茶盏笑意淡到微不可见地沉默着。
光是许逸那个惊慌失措又错愕惊讶的眼神,就已经很有意思了,像一只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为瓮中之鳖的老鼠,还在徒劳无功地试图寻找生路。
这是场恶劣的游戏,如同一局早已注定好结局的棋,而凤栩俯瞰棋盘,手里攥着所有的棋子,所有人都如同他指尖丝线下悬挂的木偶。
毕竟平宣侯府是苦主,询问也不好太过,但凤栩没提让他坐下,许逸便一直站着,虽然不同于犯人跪着答话,却是实打实地站了一个多时辰,当许逸浑浑噩噩从刑部衙门出来时,衣裳都被汗浸湿了。
他毫不犹豫地回府对许旭昌说了此事,平宣侯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封王就封王了,看皇帝那个疼爱他的样子,也是迟早的事,你慌什么,当初你与靖王也算有些旧情,即便当年帝后的死咱们没帮什么忙,但也不曾推波助澜,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到刑部去想来也不过是玩玩,何须在意。”
许旭昌自然不知道许逸曾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对凤栩讥诮嘲讽,更不晓得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甚至连凤栩喜欢去的那家糕点铺子,他也因厌烦而暗地里让许言去弄垮了店。
许逸更不敢多话,可他心中实在不安。
“爹,我觉得不对。”他说,“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插手二弟的案子,这其中怕有蹊跷。”
“能有什么事?”许旭昌有些不耐地皱起眉,“靖王又如何,不过是个根基不稳的小子,就算去了刑部衙门又有几人能服他,你少管这些有的没的,查清楚杀你弟弟的凶手才是要紧事。”
许逸张了张嘴,想起在刑部被推上主位的凤栩,连尚书省右丞都对他恭敬有加。
……可不像是没人服他的样子。
“都是些表面功夫而已。”庄慕青亲自给凤栩斟了杯茶,他笑起来很无害,带着读书人的斯文气,“朝廷上的官儿各个都是人精,但罗尚书性情耿直,是个难得的贤臣能臣,下官不免要问殿下一句,这案子是怎么个查法?”
模样文弱,开口却老练,不难听出他是怕罗百川那个倔脾气闹出什么事来,特意为了他探探凤栩的口风。
凤栩一顿,“殷无峥没告诉你?”
他怎会看不出今日在刑部衙门这样顺利,多亏了刑部尚书的顶头上级庄慕青在这压着,本以为庄慕青是知道内情的。
庄慕青无奈一笑,“殿下还不知么,册封您为靖王的圣旨并未经过三省,下官听着风声才匆忙来此,但想来许二公子的死……应当是另有内情了。”
凤栩抿了口茶,将瓷盏往桌上一放,闷响与轻声同时响起:“死有余辜。”
庄慕青沉默片刻,轻轻点头:“下官明白了。”
他实在是个聪明人,凤栩不由得轻叹,而后瞧了眼天色,想起殷无峥说过在宫里等他用晚膳,便施施然地起身告辞。
只是有人却因凤栩而辗转难安、食不下咽。
都说做贼心虚,当年若不是有凤栩压着,纨绔的名声谁也比不过许逸,他可不是靖王那样跑马疯玩的纨绔,而是真真正正手里头不干净的,依照当朝律法,将他处决十次都不够判的。
许逸回想起从刑部衙门出来时,最后看见凤栩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冰冷,便觉得不寒而栗。
凤栩一定是冲着他来的!
第78章偏执
许言的案子没人证没物证,连弄死他的是马车都全靠仵作推断,马车的轮子都没找着,刑部再怎么查这案子都在死胡同里,凤栩也不急,每日都去刑部衙门转一圈,连着三日下来,案子是寸步难进。
因许言平宣侯府公子的身份,加之此案疑点,便从意外丧命改成了蓄意杀害,于是刑部的调查方向便改为与平宣侯府或者许言有过节之人,难免便要查到私下的关系,也就是在这里,许逸一改知无不言为弟弟报仇的态度,笃定平宣侯府素来与人为善绝不可能结仇。
若是两年前的凤栩还真就会信了许逸,可李家铺子的事让凤栩明白,许逸的手底下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