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瞟了眼殷无峥手中的奏章,漫不经心的眼神倏尔凝滞了。
“韩林鸿?”凤栩缓缓念出上奏章官员的名字,眼神缓缓变了,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般露出阴鸷冷戾的神色,半是戏谑地哑声问,“他有个女儿吧?”
凤栩不知这个韩林鸿是谁,可他上奏章说得并非国事,而是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凤栩刚好瞧见最后的请旨纳妃,在殷无峥面前再小心卑微,凤栩也还是那个对心爱之人满是独占欲的他,尤其是现如今,殷无峥是他能攥住的、唯一的浮木。
殷无峥却因凤栩的反应而诡异地得到了满足,像是被激怒了的小狸奴圈地盘,怎么都要比之前郁郁寡欢死气沉沉的样子要鲜活灵动。
他面色微妙地应:“嗯,不过……”
“不过什么?”凤栩微微眯眸。
殷无峥捏着他的下颌亲了亲唇角,低声说:“不过他女儿险些嫁给了殷兆衡。”
凤栩神色狐疑,贴着殷无峥的唇厮磨了两下,悄悄收起了适才阴冷的眼神。
“韩家是西梁氏族。”殷无峥轻声解释,“韩林鸿虽有三子却都早夭,只剩一个女儿,当年他想将独女嫁入西梁王氏,原本定下的是个旁系宗室子,但不知为何殷兆衡非要纳此女为世子侧妃,虽不是正室,但也给了韩氏面子下聘,连婚期都定下了。”
凤栩颔首,又问:“那怎么没嫁进去?”
“因为我回了西梁。”殷无峥口吻讥诮,“大抵是收网时韩氏察觉到了什么,硬是将婚事给退了。”
凤栩缩回他怀里,嘀嘀咕咕地嘟哝声“可惜了”,巴不得韩氏女嫁过去,然后连同殷兆衡一起被殷无峥收拾得干干净净。
殷无峥轻车熟路去拍了拍他的背,恰好允乐进来送川贝雪梨羹,殷无峥端着小瓷盅试了试温度,才放到凤栩手中,“别恼了,润一润喉,皇宫中不会再多出什么女人,我养一只小凤凰便够了。”
凤栩耳尖微红,殷无峥这话说得好像他真的是什么笼中的金丝雀一样……虽然也没什么不好,凤栩是会安于现状的人,他从来都没什么野心,更对权利不甚上心,被戏称朝安城第一纨绔,其实也从没真的以权压人过。
凤栩没什么食欲,但的确有些渴,瓷盅也小,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没几下便喝光了。
将空了的瓷盅交还给殷无峥后,凤栩问:“那吴家呢,可有什么动静?”
吴家的孙媳妇儿现在还被他关着呢,若是以前,看在她有孕在身的份儿上凤栩或许还不会太过计较,可已经做过天子的凤栩早舍弃无用的仁慈怜悯,更何况受伤的还是他已故兄长唯一的孩子。
“吴老将军进宫求过一次情,被我挡回去了。”殷无峥不知从哪拿了个帕子,给凤栩擦了擦唇角。
凤栩伏在他的肩上,姿态眷恋又依赖,“你都不问问我想做什么?万一我真杀了那个女人,你要怎么同吴家交代?”
“交代什么?”殷无峥反问,“你若是不高兴,都杀了也无妨。”
“你…”凤栩一怔,“殷无峥,你真像个昏庸无道的暴君…”
“我原本就不是什么仁慈圣德的明君。”殷无峥平静道,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夺天下也只是为了权利而已。
冷酷狂妄,凤栩如是评价。
“但我会听你的。”殷无峥话锋一转,捧起凤栩的脸,眉眼间尽是不作伪的认真,“倘若你想我做个明君,我会如你所愿。”
凤栩眨了眨眼。
……莫名其妙的,大霄江山与百姓的将来似乎落在了他的肩上。
第70章报复
地牢阴暗,血气浮动。
身着暗紫金云窄袖袍的青年一步步踏在遍布干涸血迹的地面,手中宫灯内烛火跃动,明灭不定地映着墙面上修长的影,直至在牢房门前驻足。
而牢房内被早已干涸的血迹染成枯褐色的干草上,正趴伏着满身狼狈不知生死的一个人。
牢房内的犯人吃喝拉撒尽在窄小的地牢内解决,自然要多脏污有多脏污,站在门口的青年嫌恶皱起眉,冷声吩咐:“弄干净点,送刑房来。”
“是。”当即有人应。
刑房内的血气混合着阴沉的死气,从前连见血都要皱眉的靖王如今却能面不改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暗紫到近乎玄色的衣裳衬得他更加苍白,在阴暗地牢内,平静的眉眼都带着莫名的森然。
长醉欢也好,国破家亡也好,每一样都足够凤栩痛不欲生,殷无峥的爱与温柔不足以抚平这两年来积压沉甸的痛苦,在净麟宫闷着也不过是暂且将近乎要崩溃的情绪封堵而已,凤栩便想要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