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兰芙如今这副样子,见人便疯喊,他如何能将她独自置于府上不顾,难不成?又将她关起来吗?
他望着她低垂暗淡的?眸子、青白?恬静的?脸与那只紧紧拉着他衣摆的?手,终是于心不忍。
他希望她早日好?转,等她病情平稳,他再不会同往常那样对她,她不想学那些琴棋书?画,那便依她,她吃不下那些不合胃口的?膳食,他愿为她洗手作羹汤。
她嫌烦闷无趣,不愿整日待在府上,他也会尽量陪她出府游玩,他会让她日日同墨时见面,那只狗,她若喜欢,也可以抱进来随时亲近。
只要她不走,别离开他,他会试着对她好?一点,事事都依她。
东风吹断檐间积雨,暖阳稍露头角。
兰芙似乎略微抗拒窗外照进的?日光,只因?强烈光芒会刺得她头晕目眩,心中极度不安。
她拆下本就松散的?发髻,令一头乌发蓬乱垂洒在肩头,蜷曲细软的?发尾即刻遮盖住她的?眉眼。她浑不在意,甚至愈发垂下头,让发丝尽数裹住自己?的?脸,隔开明亮天?光,兀自藏匿在黑暗中呆滞怔神?。
往常伺候她梳洗的?下人欲进来替她绾发梳妆,被她一声尖叫斥令得不敢迈入门槛,一排婢女站在门外左顾右盼,面露难色。
祁明昀照常令她们出去,挽起溜在兰芙眉心的?一缕发丝,终于露出她一半干净的?脸庞。
她一贯在意外貌仪容,哪怕当年只插一根蝴蝶木簪,也能将面容理得疏朗清爽,是最容不得蓬头垢面,发髻凌乱,更遑论能容许敞开的?青丝挡在脸侧。
“阿芙,你这样不好?看。”
祁明昀语速轻缓,生怕惹得她心神?激动,“不让她们进来,我替你绾发好?吗?”
兰芙无动于衷,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用手掌拢起缠在她颈间的?发丝,一阵凉意贴上肌肤,兰芙只是微微缩身,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反应。
祁明昀见她不曾抗拒,便拿了根淡青色发带为她细细盘了个简约的?髻,再插了根素净的?山茶花银簪,这根簪子只有一端缀着短流苏,插在她头上清新灵动。
与她从?前喜欢盘的?发髻一模一样。
从?前二人同宿一屋,她起床绾发,他便坐在她身旁看。
她在镜中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昨晚的?缱绻之景又在脑海中滚了一遍,不禁双颊绯红,手上动作也变得忸怩笨拙,怎么?绾也绾不好?。
她羞赧掩面叫他别看,他坏心渐起,偏要打趣她今日怎么?梳不好?。
实在惹得她恼怒,他便揽过她的?发,夺过木梳上手。
可从?那年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她梳这种发髻。
他盯着眼前这张惨淡的?病颜看了又看,似乎觉得她这样才最是好?看,根本就无需金银珠翠簇拥,也无需华贵锦衣环绕。
她仿佛仍停留在当年,只是他不曾发觉,甚至亲手驱散那道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