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5章 小炉匠 手擀面（第1页）

“办肆”是彭城方言，形容事物优秀绝伦，据说来源苏轼担任地方官时期，四川人苏东坡尝到某种地方美食，大赞一声“巴适”，千百年之后，四川话“巴适”就变成了彭城话“办肆”。

想到即将和韩霓共进晚餐，徐良竟然有些小激动，这对长期处于颓废丧气状态的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证明这个世界还有值得留恋的人，还有美好的东西值得追求。

他烧了一壶开水，给自已泡了茶，许久没尝到酒精之外的滋味了。等茶凉了，徐良含了一口喷在袖珍椰子上，枝叶瞬间变得葱绿，似乎比刚买来时茁壮了一些。也许度过这个冬天是无虞的。

晚饭是自个儿在家吃的，徐良焖了满满一锅米饭，热气腾腾吃的开心，一高兴，徐良就喝大了，用一斤红星二锅头把自已送回了明朝。

如同默片时代的电影，没有声音没有字幕，剧情全靠猜测想象。

集市，熙熙攘攘，各色篷布下是小摊小贩，路边狗尾草上沾着露珠。

大树下，小炉匠远远眺望着徐六娘的豆腐摊，城里十余家豆腐坊，就数六娘的生意最好，时不时就有人光顾，头戴方巾的酸秀才、大腹便便的和尚，挎篮子的富家仆妇，挑担卖柴的农民，六娘手持铲刀，按照要求铲出相应的豆腐块，拿荷叶包了交于客人，份量竟分毫不差。

附近猪肉摊上的杀猪匠，敞着衣襟露出一巴掌宽护心毛，棉袄油光锃亮，在豆腐摊上絮叨半天，自家摊前有买肉的催了才回去。

牵着四蹄踏雪小黑驴路过的赶脚儿驴夫，拴上驴就过来买豆腐，褡裢里没钱，舔着脸要赊账，六娘还就真给切了一块豆腐，这厮还不走，赖着说了半天话。

蹲在屋檐下的是卖梨的小哥儿，嘴里兜售着自家的甜梨，一双贼眼尽在六娘身上踅摸。

一个黑铁塔般的打铁汉子风风火火走过来，半吊铜钱丢在豆腐案上，六娘摆手推辞，汉子拿起荷叶包的两方豆腐，雄赳赳的去了，竟无半句废话。

小炉匠锔着漏底的铁锅，目送六娘收摊离去。她家豆腐卖的就是快，人麻利不说，身段模样也标致，三十多岁的妇人了，还是杨柳腰细长条，怪不得惹的一帮光棍汉鬼迷日眼。

按说这样的女子该是妇人们的公敌，偏偏六娘和左邻右里的姊妹们亲如一家，没事儿就聚在一处烧鏊子烙烙馍，烙馍是彭城人的主食，一个人做不了，必须集体行动，烙一次够吃十天半个月的，更是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小炉匠收摊回家时，对门一群大姑娘小媳妇正热火朝天的干着，一位大嫂登门，不由分说塞过来一沓刚烙好的烙馍，这是邻居们自已的默契，拿面粉换烙馍，扣除柴火手工的损耗，女人们能稍稍有些盈余，而徐良这样的单身汉也省了生火的麻烦，是个两便双赢的好事。

默契的还有必须的掰扯客气流程，小炉匠要给大嫂拿面粉，大嫂坚决不要，掰扯一番后大嫂甩手走了，小炉匠要根据烙馍的数量舀出相应的麦面，拿面口袋装了给人家送过去。

这是登门六娘家的大好时机，小炉匠上门送面，免不得一番撕扯，最终六娘还是收下了小半袋麦面，把面倒进缸里，还口袋时，小炉匠看到窗下读书的少年郎，那是六娘唯一的儿子，十岁的徐徵。

回到自家，小炉匠再次清点现金，米缸下的铜钱增加了十八枚。

……

回到现实世界的徐良躺在床上意犹未尽，他喜欢这个梦，虽然不能操控角色，但能体会到主角的心情波动，小炉匠喜欢徐六娘，想娶她。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城市小手工业者仅靠勤劳是无法发家致富的，小炉匠锔一口锅也就是三五文钱，猴年马月也娶不上媳妇，遑论是颇有些姿色，勤快利落的抢手货。

漫说是市集上那些杀猪的赶脚儿的卖梨的打铁的，就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庙里的大和尚，怕是也觊觎着六娘哩。

徐良从床头柜上拿过氟西汀，取了一片用水吞服，又点上一支烟，饶有兴趣的复盘分析起来。

为什么媒婆会登门给小炉匠介绍对门的六娘？

徐六娘看起来是个机敏的女子，这件事应该是她自已主导推动，媒婆广撒网多敛鱼，小炉匠只是候选人之一。

徐徵已经十岁，算是半个大人了，在最需要男人帮衬的时期，六娘没有改嫁，为什么现如今生活步入正轨，却想寻个男人嫁了呢？

读书的少年郎和豆腐坊的环境格格不入，这给了徐良启示，六娘不想让儿子继承豆腐坊，而是要让他读书上进，出人头地。

俗话说穷文富武，读书进学，取得功名，才是穷人唯一的出路，但读书也是要花钱的，大概是六娘为了给儿子买学习资料请辅导老师，才不得已把自已嫁了吧。

转念又一想，六娘是个风华正茂的妇人，即便身处封建礼教严苛的明末，也不能忽略人类自身的生理需求啊，人家就是单纯的需要男人，何罪之有呢。

明末……徐良这才意识到历史时期的特殊性，崇祯通宝的出现，预示着最多十几年内，就会发生饥荒战乱，朝代更迭，中原十室九空，这些梦中的人们，大多都会在不久的未来死于战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