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能留意到那张“上坟任务图”,纯属偶然。他当天忙到很晚才回到家,进了门从冰箱里拿出瓶气泡水儿来,一边喝一边坐在沙发上按照惯例顺着跑腿群聊天记录往前捯着看,然后捯着捯着不免就看到了小庄下午发出来的求助信息。
要说群里每天公布的活儿都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的。“深夜上坟”这样的要求在俞寒眼里连奇怪的边儿都沾不上,他顺手就略了过去。可等他洗漱完毕,都躺到床上了以后反而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俞寒拿出了手机,重新又浏览了一遍聊天记录,终于找到了这让他莫名不踏实的原因。
他把那张截图中发件人头像用手指按着一放大,顿时就认出了这就是那天低血糖晕倒的模特。刘春花的长相不似如今流行那种的柔美甜姐儿,而是细眼薄唇,带着某种易碎的坚韧,很有特点。
他当即便给小庄拨去电话,询问这倒是哪里接的活儿。
“寒哥,就。。。就一般的活儿啊。。。。。。”小庄答应了彤梓青要瞒着俞寒,此刻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跟我没实话是吧?”俞寒淡淡的语气不怒自威,小庄当场倒戈。
“我错了,寒哥,我都告诉你!”小庄赶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彤梓青下午找人帮忙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后来压根儿没人接这活儿?那青儿怎么说?”俞寒口气略急。
“他说去跟人家打声招呼,实在没人接也没办法,没说别的。”小庄连忙作答。
俞寒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兵荒马乱,他嘱咐小庄先别挂,随即起身拿来另外一个工作用的手机来给彤梓青打电话,可拨过去后却只听见无穷无尽的盲音。他下意识就问小庄,“他该不会是自己去了吧?”
“不可能!你放心!”小庄的回答斩钉截铁,充满信心。
“这么肯定?”
“那是,他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大半夜的他。。。。。。”这话只说了前一半,后一半直接被人吞回了肚子里。
没留神说秃噜嘴的小庄听着电话里面微微的喘息声,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窜上心头。于是这回没等俞寒兴师问罪,他便主动拿出污点证人出卖同伙儿的良好态度来争取宽大处理,一股脑把那天在万搜网楼下遇见彤梓青的事全说了
“寒哥,我当时就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可你这弟弟拦着不让啊。”小庄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半晌,俞寒问道:“你说他缝了几针?”
“好像是三四针吧,头发剃了一小块儿。大夫嘱咐他好好休息,一周后拆线。”小庄解释说:“所以我想他应该不会大晚上的跑坟地去吧,哥……寒哥?”
俞寒叹了口气:“我在听,你说他。。。…状态很差?”
“是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小脸儿都灰了。”小庄答道,“看着一肚子的心事儿,肩上的担子比国家领导人都重。”
“我知道了,”俞寒的口气缓和起来,郑重其事道,“小庄,多谢你那天送他去医院。”
“这有什么?”小庄这还是第一次见俞寒这么正儿八经的跟人道谢,赶紧说,“寒哥,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肯定拿他当自己家人!”
“当自己家人没毛病,不过他不是你弟弟。”
“啥?”
俞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他是你嫂子。”
空气突然安静,一时间只能听见电话里细微的电流声。
“啊?什么?不是,哥,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小庄说都不会话了,“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你这冷不丁的,不是,以前咋没听你提过啊。。。。。。”
“别慌,”俞寒听着电话里小庄颠三倒四的动静,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波澜不惊道:“之前不是,打今儿起就是了。”
“可是寒哥。。。。。。”小庄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给俞寒拆台,但架不住好奇心杀死猫,“我怎么听着有点儿单方面宣布的意思啊,你该不会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这天儿再一次地被小庄成功地聊死了。
他俩通完话,俞寒一秒钟都没耽搁,直接穿好衣服拿上钥匙,奔出了家门。
他拿不准人此刻到底在哪儿,于是便先驾车去了彤梓青家,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心里立马凉了半截。按照小庄那天看到的情景来看,彤梓青失魂落魄的原因肯定和唐致远有关,那么俞寒此刻就赌他俩没有在一起。于是他下楼再次启动车子,直接车头朝西一路向公墓开去。
网上那个非议四起的视频他也看了,对于评论里有人直接把矛头指向沈歌这件事情,他不敢妄下判断。但他当初陪彤梓青参加同学聚会时,是亲耳听到过唐致远说回国是因为沈歌递出的橄榄枝。那么,如果把时间,地点,人物套在女孩的陈述里,至少逻辑上是自洽的。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彤梓青,是因为对方这远近闻名,感情路上一条道儿走到黑的性子。俞寒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更多的压力。可谁知道自己稍一犹豫,小孩儿脑袋就见了红?听小庄说彤梓青头发被剃了一块又缝了几针,俞寒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被医生手里的钢针从这一头挖了进去,又从那一头?了出来,血淋淋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