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官员主要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稽查官学功课。而像方之平他们这样刚刚进来,半点资历都没有的人,只能做最后一项工作。
这里面的官学可不是指国子监,而是宗人府的宗学,显赫的皇亲国戚肯定不会在里面上学,只有没落的宗室子弟才会去那里,毕竟是皇家的血亲,哪怕是朝中无人了,也能有翻身的机会,宗学就是为他们而建。
不过宗学不比国子监有朝廷钦派的官员授课,宗学归宗人府管理,由勋戚掌事,聘用的一般都是落榜的举子,方之平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稽查宗学的教习功课。
宗学里面也是分班教授的,方之平作为状元被分到的作业属于程度比较高的班级了,但是其水平也就是刚刚能考中童生,还得不是在江南那种文风昌盛的地区才行。
水平差距大了,这作业批起来也就比较轻松了,就像是大学生去给小学生改作业,跟玩也差不多了,再加上作业的量不多,所以上班时间有一半是空闲的。
六个人虽然年龄不一,但在官场都是新人,没有一个懈怠的,看书的看书,练字的练字,水平高的还准备自己写书呢,总之办公室的氛围是绝对的好,学风浓厚,不像是在做官,倒像是在做研究。
“爹,娘,我回来了,长生也过来了。”方之平下班照例到他娘这里来用膳,不曾想他爹和长生居然会在这儿。
“二叔好。”长生板着小脸道,这孩子可能像他爷爷,表情少,话更少。
“今儿让厨房做了八宝鸭,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尝,实在不行就再买个厨子。”宋氏道,状元府的下人包括厨子基本上都是新买来的,只有方之平身边的小厮是他从小一直带着的,当然宋氏身边的人不算。
宋氏这样安排也是怕老祖宗和小崔氏的手伸进次子府里来,毕竟定安侯府里都是她们两个人,之平在朝为官,以后肯定会少不了有政敌,府里的篱笆扎得不牢,就会容易让人钻空子。
不过这样安排虽然避免了隐患,但弊端也很大,下人都得慢慢调|教,像掌勺的厨子手艺跟定安侯府根本就没法比,很多菜不是做的不正宗,就是不会做。
方道如还是头一次在状元府用膳,不知道府里这个情况,“吃不惯的话,回头从府里叫个厨子过来,都是自家人,没得这么生分。”对他来说,不管是方之铭还是方之平都是他的儿子,侯府的东西和下人,给谁用都一样。
“厨房的人都是定数的,不能随便往外调,这边再寻一个就是了,没必要从府里派人。”宋氏淡淡道。
方道如点头,“你看着办就成。”
方之平差点笑出声来,厨房的人哪有定数,光是掌勺的就好几个,他们又各自都有自己的徒弟,平时闲着的人比做饭的人要多,再者市面的厨子是好找,但厨艺好的厨子可就不好找了,能有手艺的人不是酒楼里的大厨,就是达官贵人家里的奴仆,哪还会在人伢子那里。
不过这些事儿他爹是不知道,这倒也不能怪他,‘男主外,女主内’是这里不成文的规定,内宅之事男子一般是不插手的,像他这样的人才是奇葩。
吃到一半,方道如才把此行的目的说出来:“老祖宗这几日总是念叨你,后日休沐你回去看看她吧?也算是尽一尽孝心。”他当然知道他娘这些年对次子不怎么亲近了,但那也长辈啊,再者他娘也一把年纪了,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他们做小辈的能顺着的地方就顺着吧,以后想顺着她老人家,可能都不一定有机会了。
“您不说我也会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的。”方之平淡笑道,好像之前的冲突根本就没发生一样,“儿子从府里搬出来,每个月又只有三天的假期,娘亲要管着状元府,分身乏术,老祖宗的身体还多劳爹爹和大哥、大嫂费心。”
不管次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个态度就让人高兴,老祖宗还能活几天,让着她又能怎么样。
“你有心了。”方道如欣慰的道,越看这个儿子就越满意,他表达自己的满意的方式就是‘送送送’,脑子盘算了一下自己私库里有什么东西适合次子用,那块鸡血石不错,可以用来做印章,檀木的镇纸也不错……
方道如在脑子里清点出来七、八样的东西,打算明天让人给次子带过来。
方之平可不知道他爹又要给他送东西了,不过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现在他和娘都搬出住了,就算小崔氏知道了,也没机会在他们面前阴阳怪气的说酸话了。
长生存在感不高,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想让他说话,基本上都得一问一答才行,方之平没有在餐桌上考教功课的爱好,也就是问他几句生活上的事儿,不过这也能问出事儿来。
“让大夫好好瞧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方之平干巴巴的说道,他能说什么,大嫂被大哥的妾室气到流产,他这个当小叔子的人说什么都不合适,再者小崔氏也不是那种会吃亏受气的人。
长生又不傻,他爹他娘的事儿,二叔肯定是没有立场说话的,眼神一直在往他祖父身上瞟,这次背地里使手段气她娘的是芳姨娘,老祖宗早年赐下来的人,育有一子、一女,跟他爹又是年少就有的感情了,再加上老祖宗明里暗里的庇护,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娘拿芳姨娘还真没什么办法。
不过若是祖父肯说句话就不一样了,不管是老祖宗,还是他爹,都不会再护着芳姨娘。
不过长生到底是失望了,因为他祖父就跟没有听到这话一样,别说为他做主了,就是一句干巴巴的安慰都没有。
失望的人不止长生,还有方之平,大哥的几个儿子他接触最多的就是长生了,虽然被老祖宗和小崔氏教养长大,却并不重权欲,为人稳重,既静得下心,又能吃苦,但几天这事儿,明显就是长生想借他爷爷的手,打压他爹的妾室。
这算什么事儿!且不说这心思根本就不对,便是真的如了他的意,外人会怎么评价定安侯,手伸到儿子的后院里了,又怎么评价定安侯世子,宠妾灭妻,不然怎么长辈都插手了,又怎么评价长生,是说他嚼舌根,还是说他学了足了妇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