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寂眉目静然。人如冰雪覆身,久久未语。
暮逊倾身“张寂,你明白孤的意思吗这世上,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你要为章淞伸张正义,孤给你机会,让你倾尽全力去查凶。章淞年纪一大把了,他的死,是否应该死得有意义一些呢”
无需暮逊多言,不管是外间的张寂,还是里间的姜循,都明白暮逊真正想要的,是将章淞之死,扣给旧皇派。
太子希望他们压倒旧皇
派,让旧皇派无法推举新的主考官上任。新的主考官,必须是太子这一方的人。
姜循又与太子谈了些事,她离开东宫乘坐车辇时,正看到御花园中,张寂面前站着十余个卫士。
满园春色正生,张寂长身如松,却背影萧瑟,孤独。
那些卫士们惶然辩解“指挥使,小的当天没见过章侍郎,小的不认识章侍郎”
“指挥使这么威风,怎么只会盯着我们这些小人物”
张寂淡漠“其余武官,我自然会查。”
有人不服气道“那天禁苑中,会武功的,可不止我们。南康世子应该也会武功吧你敢查他吗”
张寂平声静气“如果他身上有伤,如果他对章侍郎动手,我自然会查。”
他扬起锐眸,一步步朝前走,幽黑冷酷“章侍郎是一条人命,为什么没人在乎你们以为我不敢查吗”
卫士们一时被他气势所压,怔怔退后了一步。
张寂冷声“来人,扒开他们衣服,查看他们身上是否有伤”
章淞领口有血,必来自于凶手。
张寂忽感觉到一道凝视目光,他偏过脸,正看到姜循放下帘子。
二人擦肩而过,互不多话。
坐于马车中出宫的姜循,时而想着张寂所为,时而想着下雨那日黄昏,自己摸到的江鹭手上的血。
张寂会如太子所愿吗
以姜循对那人的了解,恐怕不会。
张寂过于“正直”了,他不碰任何脏污浑浊之事。
练兵是练兵,查案是查案,杀人是杀人。他奉行他信赖的一腔原则,他做着他认为正确的事。
他不算姜太傅的人,其实也不完全算太子的人。
纷扰浑浊的朝堂中,张寂知道其他人蝇营狗苟在做什么,张寂只是不参与,不关心。
章淞之死张寂即使查,也会是查真凶,而不会如暮逊所愿,嫁祸他人。
这正是姜循厌恶张寂的缘故,却也是姜循想拉拢张寂的缘故啊。
禁军统帅啊掌管兵权,多厉害的军事统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皇帝心安。
想成就大事,只靠文人的笔杆不够,还需要兵权。而姜循恰恰认识张寂这一个手中有兵的人。
只是此人非要独行幽冥夜,孤立独木桥。此人眼中没有她,也不愿和她同行。
无妨。
白雪是无法在东京长存的,白雪有了其他颜色才漂亮。
姜循徐徐图之,总有法子让张寂就范。
又是深夜,万籁俱寂。
开封府的天牢中,多出了一位穿着官吏皂衣的青年。
他低着头,和喝醉的其他小吏交班,提着灯,一间间查找这里的牢狱。
有微光自天窗照入,落在青年的眉眼上。
他偶尔抬脸时,眉目昳丽
正是江鹭。
江鹭花了几日时间,弄明白了开封府地牢结构。他胆大非常,给小吏们喂了酒,又和一个照人代班的小吏谈好了条件。那小吏便把巡逻钥匙给他,让他在天牢中巡察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