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替她掖好被角,俯身亲了亲她眉心,“筝筝。”
她睁开眼,在他眼底瞥见自己小小的倒影,“筠哥……哥……”对的,在他怀里欲哭欲死之时,他就是要她如此唤他的。清醒之时她是绝不可能喊出口,临别在即,仿佛脸面也不是那么紧要……
陆筠觉得自己那颗冷硬的心,已经软化成了不堪撩拨的水……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抚了抚她鬓发,可他已在心底重复了一千句一万句,“筝筝,我爱你。”
不论多少年过去。
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在谁身边。
不论岁月在她脸上刻下多少痕迹。
他爱着她,从偶然的惊鸿一瞥,到漫长的无言跟随、慢慢了解,再到多少次共苦同甘,历经生死,他的生命中早就刻下她的名字。
能携手同行,共度余生,是他之幸。
荣华富贵,成就功勋,再不敢妄想。
怕这身福分不够,承担不得那么多的好事情。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果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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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筠走得很早,马蹄踏在沁着朝露的青草上,驰过城门,远去西边。
明筝没有留在空落落的房间里。
她记得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和二夫人一道侍奉在老太君房中,布菜添粥,有条不紊。
等晨膳毕,二夫人推了明筝去用餐点,瞧她去了,才折回到老太君身边,“娘,我瞧明氏稳重知礼,是个能干的,过往就有贤名,错不了,我一寡居之人,长期担着这责任不妥当,迟早是要交还给大房……”
老太君端坐炕沿,就着侍婢的手漱了茶,“一臣不事二主,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了。”
后面还有半句,“烈女不侍二夫”……二夫人叹了声,从侍婢手里捧过新茶来,奉到老太君手里,“娘,人已过了门,圣上赐的婚,太后娘娘又喜欢……”
老太君冷笑,“自是喜欢的,当年的淮阴公主,不就是她嫡亲的?”
二夫人吓了一跳,左右四顾,挥手把正要抱着靠枕近前的侍婢挥退了,“娘,这话可不能再说。”
坐下来,靠近老太君低声道:“娘,不能都怪殿下,大伯他也是……嗳,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太后娘娘疼咱们筠哥儿是真心的,抬举咱们陆家也是真心的……”
“真心?”老太君倚靠在枕上,凉凉一笑,“一门战死了二十多男丁,唯剩筠哥儿这一个独苗儿,都是我豁出这条老命保下的,干的是刀头舔血的活计,拿血肉之躯去替他们守边疆,怎么,咱们国朝是没人了?只能可着咱们陆家儿郎祸害?”
二夫人坐也坐不住了,又不能去堵了老太君的嘴,慌得直告饶,“娘,这话不能说,不能说啊。咱们一家为国尽忠,皇上知道,太后娘娘知道,百姓们也是知道的。”
好不容易哄得老太君不再提那些旧事,二夫人还没来得及再提管家一事,宫里头的旨意就到了。
说是太后想念明筝,想传她后日进宫说话逛园子。
陆老太君冷哼一声,“这是怕我给她的宝贝疙瘩受气?筠哥儿一走,巴巴的就来请人,生怕给我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