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她才刚学会爬,夏日里家家都将竹床抬到天井中,傍晚的时候好乘凉。他去找韩征玩,进院门就见着个小东西在竹床上蠕动。
满脑袋是毛,想站起来,又站不起来。
眼看她颤颤巍巍站起来了,卫三觉得有趣,一伸手推倒了她。
阿宝一屁股坐在竹床上,两只眼睛乌圆圆的,盯住他,像是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卫三推完就打算跑,在家他要推了大妞,大妞咧着嘴能哭得震天响。本来他都捂住耳朵跑到院门口了,却没听见哭声。
一扭头,就看见她正含着手指头坐着,圆眼睛还盯着他,见他转身,咯咯笑起来。
从此,卫三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有事无事便爱惹她一下。
可她从来没哭过,卫三有时候也想,她怎么不哭呢?
韩征眼看卫三是又要躺在床上装佛爷了,绞了把擦脸的毛巾扔到他脸上,自顾自吃饭去。
陶英红问:“三儿呢?他怎么不来?”
“谁知道他,今天一天都阴阳怪气儿的。”
“许是为了家里事烦忧。”陶英红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跟卫夫人一起去上香,知道卫家出了大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卫夫人打了儿子一顿,又去安抚儿媳妇,难不成,还能真落胎呀?
劝二儿媳妇:“她一个通房不敢越过你去,生了孩子,娘把她打发出去就是了。”
卫二媳妇却没这么好骗,就算婆婆真这么干,丈夫也不会点头:“娘,他既能嚷嚷出来,便不知是存了多久的心。”往日以为他好性,全是假的。
卫家大儿媳妇也劝弟妹:“你呀,就不该闹,赶紧自己也养一个才是正经。如今这样,哄他转性要花多少功夫?”
男人是看不住的,有孩子才是真有指望。
“我也不把你当妯娌,拿你当姐妹才说这一句。”四下看着无人,对弟妹道,“你想让娘怎么着?那可是她孙子。再瞧瞧爹……”
娘跟爹情分算深了罢,还不是一样的。
卫二的媳妇知道婆母嫂子小姑子都是真心劝她,可心里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直到大嫂又说:“妹妹,你要是再闹,就连娘也不会再帮你了。”
说得胡氏泪落如雨。
陶英红拿了几个刚烘的饼,盛上一盘肉臊,让小丫头送去给卫三去。
阿宝办完一桩大事,通身舒畅,坐下就往饼里填肉臊,越多越香。
她咬一口饼子,见红姨看着她,问:“怎么了?”有点心虚,难道叫红姨知道她送信给裴六郎的事了?
陶英红不知,她只是奇怪,前几日说到这事时,阿宝义愤,替卫二嫂打不抱不平,怎么今天一句话也没有了。
阿宝看红姨的眼神明白她想些什么,吮着指头上的肉汁说:“这回大妞可该知道了。”看到家里这么闹,总该明白嫁进小妾通房一堆的人家,是什么样的。
大妞那事儿,陶英红当然听卫夫人说了。
卫夫人直叹:“儿女债儿女债,生儿生女都是债,好不容易大妞安生了,这还没清闲上几天呢,又出这种事。”
就因为卫家乱着,阿宝已经好久没见着大妞了。
这饼子大妞肯定爱吃,不知道珠儿吃不吃?
要是早知道今天吃这个,给裴老六也送一食盒去。只是写信夸他,显得没分量,有点轻飘飘的。
裴观傍晚时分回到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