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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看了眼梧桐梢头的缺月,吩咐道:“送两桶冰水进去。”
万嬷嬷讶然,近前一步,低声问:“公主,可是驸马不知……”
青罗忙截住话头,“嬷嬷不必多言,母妃那儿本宫自有说法。”
时近亥正,坊门早已关闭。
青罗坐在马车内,听内侍出示过公主府的腰牌,按她吩咐道:“国公府裴世子突患急症,我等奉公主之命前去送药。”
坊正忙应诺着打开坊门,并未多问一个字。
平贤坊住户非富即贵,万不敢得罪,职责所在,又不得不秉公行事。
事关裴世子却怠慢不得,裴世子若有闪失,他岂止官职不保,丢掉性命也不无可能。
裴氏祖上从龙有功,历经百年,门楣不衰,当今太子生母裴贵妃出自裴氏,与裴国公一母同胞,裴世子乃裴国公独子。
遇上巡夜的金吾卫盘查,内侍仍是那套说辞。
卫士揭开车帘,略扫一眼,没作声,抬手放行。
待得入成康坊,又是一道关卡。
马车最终停在国公府大门外,已近夜半。
春杏见那门房一脸惶急地入内通禀去了,蹙眉道:“裴世子派人请的公主,公主到访,府上怎又似全无准备。”
青罗明白春杏是不满她受了慢待。
她身边这些人都是母妃一手调教出来的,如母妃一般,护她护得紧。
她撩起一侧车帘,裴国公府依稀还是记忆中六年前的景象,一对石狮,两扇漆门,乏善可陈。
国公府风光无限,行事倒始终低调,长安勋贵喜大肆营造屋舍,极尽奢华之能事,攀比成风,裴家这祖上传下来的府邸却是多年未经修葺。
府内很快张起灯来,一时间灯火通明。
裴国公夫妇整衣肃冠,候着青罗下了车,忙趋前行礼。
裴国公躬身赔罪道:“公主大喜之日,实不该叨扰,无奈犬子性倔,公主不来便不肯服药。”
青罗道了声“无妨”,径直去往裴勖之的居所。
她由春杏扶着,穿过灯影幢幢的游廊,国公府下人跪了一片,一迭声喊公主。
裴勖之耳力甚佳,自是听着了,却仍背朝外,侧身躺在凉榻上,一声不吭。
青罗提起裙袂,矮身坐到榻沿,想到他浑身插满羽箭的凄惨死状,不由哽咽,“裴勖之。”
裴勖之原还闭目假寐,听出不对,装病也忘了,翻身便起,“他欺负你了?”
他?谢治尘么?
青罗摇头,历来只有她欺负人,谁敢欺负她?何况是谢治尘。
裴勖之两道英气的剑眉拧起,“如何便哭了?”
青罗看他目光澄明,不见一丝病气,放下心来,“方才做了噩梦,梦见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