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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叩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李宝德躬身行礼。
前方之人并无出声,直到李宝德弯着的腰觉着酸疼僵硬了,窗边帝王才一副注意到他的模样:“你方才去哪儿了?”
李宝德心底咯噔一下,立刻想起早些玉簪那丫头来寻自己的事。
陛下手眼通天,想来这事也瞒不住。
“陛下恕罪。”
李宝德噗通跪在冰冷坚硬的凿花地砖上,一五一十将玉簪来寻的事说了,末了,他用力磕头:“陛下明察,没您的吩咐,奴才不敢透露半点与太后……与云娘子相关的事。”
他额头磕在地上酸胀得疼,眼帘之中渐渐出现一双绣龙纹的皂靴。
一只靴子挑起李宝德的下巴,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足够李宝德抬头,对上那双睥睨世间万物的淡漠眼眸。
“你喜欢那小奴婢?”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叫李宝德背脊生寒,话都说不利索了:“陛、陛下……奴才是个无根之人,哪里敢……不敢不敢。”
抵着下巴的靴子收回,而后响起皇帝淡淡的笑声:“这有何不敢,朕又没怪罪你。”
司马濯重新走到窗边,盯着黑夜里那淅淅沥沥的春雨,平静的声线听不出任何情绪:“她虽不大聪明,身边两个宫女倒是细心护主。”
李宝德愣了下,反应过来这话里的“她”是指太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默了两息,皇帝又问:“她这两日在那小破院子里过得如何?”
李宝德忙不迭将云绾的近况说了,末了又道:“陛下放心,云家那几人待云娘子如珠如宝,每日变着花样给云娘子做吃食,半点不敢怠慢。将养了这些时日,云娘子气色都好了,估计到月底选秀之时,还能丰腴两分呢。”
听到她每日绣花晒太阳,与云家人有说有笑吃饭聊天,司马濯长睫轻垂,转着指间的玉扳指:“她倒过得舒坦。”
李宝德谨慎觑着皇帝的脸色:“小娘子大都依恋娘家。”
话音未息,便见一道锐利目光扫来,随之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可朕偏不想叫她这么舒坦。”
李宝德愕然抬眸,身形颀长的帝王掸了掸袖袍,抬步从窗前离开:“备车。”
***
长安城壮阔雄伟,其间一百零八个坊市如棋盘般排布,纵横交错。
夜里坊市实行宵禁制度,各个坊市坊门关闭,待翌日晨鼓响起,坊市再依次打开。若有人于夜间在街上乱窜,叫巡防官兵发现,免不了一顿责罚。
云家七房的小院子位于启夏门北边的通济坊,夜深人静,坊门关闭,坊内格外寂静,只偶尔听得几声虫鸣。
自从与亲人团聚,虽说白日里仍旧会为司马濯那步未落的棋子而烦忧,但一到夜里,云绾睡得格外踏实香甜。
哪怕这床榻不够柔软,也并无熏香、无人伺候,可金窝银窝,都比不上自家的窝。
云绾的屋子在西边,挨在主屋的房间,此刻小院内灯火熄灭,各房之人也都沉入梦乡,无人知晓一辆马车已悄无声息停在了坊市口。
春夜里天气凉爽,窗棂半开,清风将新鲜空气灌入屋内,那逶逶垂下的青麻帐子也被吹的摇曳。
迷迷糊糊中,云绾觉得那风好像吹到眼皮上,凉丝丝的,眼睫不由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那凉丝丝的风又钻进衣领。
她蹙眉咕哝,拢了拢身上薄被,想将脖子遮住,可手臂才稍往上抬,却撞上一个横亘在身前的坚硬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