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正是吃铜锅涮肉的好时候。老爷子起了大早,熬了一锅雪白香浓的羊骨汤。李苏和严猛一到,他就一人端上一碗,洒了些花椒粉和葱段在上头,正好去去外头的寒气。
一碗下去,李苏觉得脚底都变暖和了。
果然冬日和羊肉最配。
喝完汤,夫妻一人也没闲着。李苏给老爷子缝缝补补,严猛则将院里的柴火都给劈片摆整齐。院里人见他们夫妻忙进忙出,夸老爷子收的不是徒弟,而是贴心的闺女。
也未忙活多久,老爷子的至交一到,李苏和严猛就被老爷子喊过去认人。除了大饭店的章师傅,做烤鸭的赵师傅,还有齐师傅,洪师傅,阮师傅。
齐洪阮三位师傅可了不得,李苏在脑海一搜罗,竟能找到他们相关的讯息。三人不仅是享誉中外的名厨,还是职业技能竞赛的裁判员。
然而这样厉害的三位大师傅,对着老爷子竟也恭恭敬敬。而李苏作为老爷子唯一的徒儿,自然也得到几位大师傅的关爱。而手艺人的关爱,可不是口头上的表扬,而是对手艺的严苛考教。
老爷子瞧徒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好笑道:“以后劳烦你们关照的时候还多着呢,走走走,先吃锅子。”
吃锅子哪能少得了酒,李苏不善饮酒,就由严猛倒酒劝酒,有他在,竟没有冷场的时候。两口子,一个倒酒暖场,一个忙着涮菜,几位老师傅聊了个痛快,吃了个尽兴。
“各位老朋友,我这徒儿,心性品性没话说。往后你们有个什么事儿,尽管使唤她。”这话说的谦虚,听人耳朵里就是舒服,但大伙儿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老爷子是要带徒儿入圈呀。
章师傅率先道:“那我可不跟您客气了。正巧下月大饭店招待贵宾,我正缺人帮忙。”
大伙儿七嘴八舌,都有需要李苏的时候。
李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谢过各位叔伯关照。
老爷子瞧了,忍不住瞪了李苏一眼,而后对严猛道:“猛子,再替你媳妇敬两杯酒。”
这傻闺女,咋就这般实诚?
忘了回去还得喂亮亮了?
吃了口酒,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几位师傅聚在一块儿,自是亿往昔。想当年为了熏个肉,他们跑山上砍木头。山胡桃木熏肉,增香。苹果木熏肉,增甜。还有松柏枝,橘子皮,花生壳等等。
“李苏,咱老祖宗的东西,讲究可大了。”
“吃这块儿半点不能含糊躲懒。用不用心,一口就能尝出来。”
师傅们亿往昔,忍不住拿自己过来人经验教导李苏。现在的孩子爱闹腾,肯静下心听老家伙说古的人可真不多了,这让大伙儿对李苏印象又好几分。
临走时,一个个改口喊了“苏苏”,还邀请她去内城做客。
收拾好屋子,夫妻一人也告辞离开。严猛见李苏欢喜到蹦蹦跳跳,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只是待回到金鱼胡同,竟见小院里塞满了人,夫妻一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闹不明白。倒是围观群众见了他们,忙让出一条路来,董大妈更是大声道:“猛子,你快回家,你大哥回来了。”
严猛听了先是一愣,而后急急往家里赶。
李苏紧随其后,两人刚跨入堂屋,就见屋中央跪着一男子,而公婆蹲在他两侧,将人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哥?”严猛不敢置信的喊着。
“猛子,哥回来了。”
严兵死而复活,自是一桩惊天大喜事。可看到他的人,没有不惋惜同情的。
张翠蓝和严胜喜将大儿子搀扶起来,又把灿灿往他怀里推。灿灿吧嗒吧嗒流着泪,就是不喊人。待见了李苏,灿灿一把冲进她怀里,不肯出来。
严兵有些难受得眨眨眼,安抚即将发怒的亲妈道:“孩子还小,一下子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张翠蓝心疼得摸着儿子空荡荡的左胳膊,心里头就跟针扎似的,她摸了摸儿子的脸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严兵回来了,没了一条胳膊,断了一条腿。
眼见着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公婆和严猛又都沉浸在家人团聚的喜悦中,李苏抱着灿灿对着大伙儿道:“各位大妈大伯,我晓得你们跟我公婆一样关心大哥,为他高兴。只是也劳烦你们给了方便,让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等过两日情绪稳定了,我们再好好招待你们。”
大伙都是知情懂礼的人,听李苏这般说,就三三两两回了家,或者改道旁处唠一唠严兵的事情。说着说着,又夸李苏这小媳妇说话客气,像个文化人。
人走后,李苏见桌上空无一物,忙去烧了热水,而后端了热茶上来道:“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这会儿张翠蓝心情有些稳住了,但她还是紧紧握着严兵的右手不放,哽咽介绍道:“老大,这是猛子媳妇,名叫李苏。”
严兵谢过李苏的热茶,看了眼拽着弟妹衣摆的闺女,心里大致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