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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路阳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中间,低埋着头,依旧能感受到周围数不清的陌生人向他投射来的异样目光。
正对他面前,女生含泪仰着头,两个鼻孔塞满了卫生纸,鼻血仍止不住的涌流。另外和她同班的女生扶着她左右两个胳膊,众人脚底下,青白地板上哗啦啦淋漓了一地血,恐怖骇人。
流鼻血的女生还在摆手说没事:“我天生肝火旺盛,待会儿就好了。”
盛路阳手心冒出许多冷汗,他后悔得要死,更愧疚得要死。
她个子才及他胸下,刚才他猛地一转身要跑,却碰到她也飞快地跑出教室门去上厕所,俩人就这么意外撞上,他疼,她也疼。
起初他们只是互相道歉,她打了个喷嚏,说了句没事,盛路阳就放心走了,没料她鼻子滴答、滴答……突然间血流不止,接着又打出一个喷嚏,将路过的几个学生身上都喷了血沫,吓得他们纷纷惊呼起来,盛路阳闻声回头,见闯了祸,急忙又跑了回来。
“我还是带你去看一下吧,”盛路阳皱眉道,“或者你让你老师同学陪着你去外面医院检查,等看好了你回来去六班找我,你医药费打车费我都报销。”
女生脑子晕乎乎的,仍在摆手:“没事,真不用,我比较坚……”
“妍妍,你别硬撑了,”左边扶着她的女生也有些着急,“我们扶着你先去医务室吧,你现在真的好吓人。”
“我让人去找老师了,”右边女生气势较强,她蹙着眉头看向盛路阳,“你六班的是吧?你站这儿别走,待会儿我们老师来了,你得说清楚!”
“我当然会说清楚,你找校长来也一样。”
尽管自己做错了事,但盛路阳天生吃软不吃硬,他对那女生态度不太满意,忍不住说话就冲了些。可显然他这话不讨喜,引得周围学生纷纷侧目而视,一时间“傻逼”、“什么东西”、“垃圾”、“好恶心”之类的闲言碎语统统钻到了他耳朵里。
盛路阳望着眼前满脸是血的女生,听得浑身冷汗直冒,头脑一阵眩晕。
最近没怎么吃饭,骤然被封锁在人群密不透风的封闭空间,他突然间心脏不太舒服,双臂麻木无力,大脑也开始缺氧。是种比晕车还难受的滋味,他呼吸困难起来,忍不住偏头望一眼旁边正敞着的窗户,外面北风呼啸,遍地白雪,世界安详宁静,让他突然间很向往。
宽敞的空间,新鲜的空气。
忍不住想,如果他跳下去,他的血将染边整个教学楼底,肯定会比那个女生的鼻血更多、更红吧?如果他跳下去,还会有人来指责他吗?他爸妈呢?会心疼吗?他们是纯粹的心疼多一点,还是觉得自己后继无人、年老后没人供养的痛苦更多一点?
算了,他也不指望他爸妈了。秦玉大概是比较伤心的那一个吧?他其实不太了解秦玉对自己喜欢到什么程度,大概……每年会到他坟头献花的那种程度?
但他不需要。必要时刻,他可能要自己重新挖个坟躲起来。
那,向时州呢?
虽然才见过几面,但盛路阳深刻地认识到,他算是被那小子害惨了。
向时州在他临死之前还和女生说笑,好的,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盛路阳茫然地迈着脚步靠向窗边。
他现在……好晕,好困,好虚无,他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