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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瑟斯的回复则一贯地没有丝毫温度:“白天的时候不是已经向安澜道过歉了。”
“我是为了此前在木屋里说的那些话……向西瑟斯你道歉。”艾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情,“抱歉当时没有认出你来,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可能会伤害到你的话……”
他说着,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苦笑了一下,“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精灵完全没有支援月落湖的义务,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西瑟斯跟当时一样不为所动,“不用在意,我早就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
而后,艾维和西瑟斯说话的声音都稍稍放轻了一些,安澜没法听得十分清楚,只能大概了解到两个精灵是聊了一些有关月落湖的往事。
早在树屋里一众精灵像谜语人一样交谈的时候,安澜就隐隐约约猜到西瑟斯已经恢复了有关月落湖的记忆,而后来苏迪娜族长表示祖树神殿的审判对象也包括西瑟斯,再加上对方在面对审判时始终镇定自若的表现,则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
其实,安澜完全可以理解西瑟斯不愿意去回忆一些比较黑暗的过往,所以始终没有把自己恢复这一部分记忆的真相告诉他,毕竟他自己也有一些小秘密没有主动分享给对方。
而比起西瑟斯何时恢复了记忆,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当初在断崖下报出西瑟斯的名字时,加农会表示从未听说过对方,而此时艾维的表现却像是已经认识了西瑟斯很久一样。
除非……加农和艾维认识西瑟斯的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
“想听的话,其实可以大大方方出来听,我说过,这段往事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熟悉的声音随着微凉的夜风传来,打断了安澜的思绪。
知道自己偷听已经被西瑟斯发现的安澜讪讪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走到了对方面前。
见到跟西瑟斯交谈的艾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想了想,决定直接开口询问:“西瑟斯先生,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本就隐瞒着许多事的西瑟斯突然遭受质问,微微一怔后,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开来,“瞒着……你是指什么?”
“之前你还说自己想不起来跟月落湖有关的事情了。”安澜并没有留意到西瑟斯流露出的片刻慌张,因为内心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情绪,他也低头看着地面,没敢跟对方直视,“其实我刚醒来的时候,又或者在那之前,你就已经恢复这些记忆了吧?要不然你也不会跟苏迪娜族长他们聊得有来有回的。”
听到这,知道事情尚在自己把控中的西瑟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些往事涉及到一些翡翠羽的内务,我本以为我们不会跟月落湖产生联系,不想把你牵扯进去,所以才隐瞒着你。”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像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说道:“终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语罢,他在旁边一根圆木上简单地清理了一下,随后坐了上去。
知道西瑟斯是要开始讲述自己身上的往事了,安澜赶紧跟着坐到他身旁。
西瑟斯抬头望向夜空中的那一轮银月,赤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涟漪,“自有意识起,我就知道,我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
最初,那些认识西瑟斯母亲的精灵只告诉他,他的母亲被不知名的男人抛弃之后,在生下他的那一晚难产而死,月落湖之中已经没有他的任何亲人了,所以他才会从小就寄居在苏迪娜族长的家里。
出于对孤儿的同情,那时的西瑟斯偶尔还会得到来自其他精灵的照顾关怀,也能跟其他的小孩子们在一起玩耍。
那是西瑟斯唯一一段关于月落湖的暖色调的回忆。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就在发觉他觉醒自然天赋比同龄的精灵都要晚之后不久,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所有的精灵都开始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一夜之间曾经的伙伴们都抛弃了他?
被排挤被远离的小西瑟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哭着去问当时收养自己的苏迪娜,得到的却是族长即将把他驱逐出家门的消息。
看不懂苏迪娜无奈神情的小西瑟斯蜷缩在分配给自己的小小树屋里,度过了一场又一场漫长的黑夜。
对了,那时的他好像还不叫西瑟斯。
原来是叫什么来着……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因为从那之后,精灵们就不再称呼他的名字了,而是叫他——“禁忌之子”。
后来,借祖树神殿的神官之口,西瑟斯才知道,原来他的罪孽与生俱来——那些精灵厌恶他,憎恨他,只是因为他并不是纯血的精灵,而是由人类和精灵结合而诞下的后代。
然而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精灵族遭受人族的背叛与残害之后,森林母神应最初大主祭的请求,在精灵之血中降下了诅咒,使人类和精灵永远无法真正结合并诞下子嗣。
在这种绝无可能的情况下,禁忌之子——也就是西瑟斯却诞生了,所以在神殿和崇拜神官的精灵们看来,他生来流淌着“叛族”与“渎神”的血液,是无可饶恕的罪人。
“在成年的那一天,我接受了来自祖树神殿的最后审判,而判决的结果是——三天的锥刑。”
说着,他将手腕上的袖口稍稍向上挽起,露出了安澜曾经看到过的那道圆形伤疤,“神官们说,只要我能在三天的锥刑中流干体内污浊的血液,就能迎来新生,月落湖将不会再抗拒我的存在,可事实上,我根本连第一天都支撑不过去。就在我快要死掉的时候,是苏迪娜族长暗中叫来了一位法师救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