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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释完了,这里没有旁人,总该轮到你解释为什么要见教皇大人了?”瑟林说着,仿佛眼中并无他人一样,直直看向安澜。
安澜思索了一番,如果教皇真的是巫神教的贤者,即使那些神官被驱使着去做了替巫神教卖命的事情,只要教皇对理由进行粉饰,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在替另一个隐秘的教派行事,就比如被安澜怀疑受人暗中操控的乔夫神官。在过去,伊莎贝拉和梵雅都是以这样的方式驱使真理学院和风语商会为巫神教提供助力,这也是巫神教能够始终隐藏在暗处的原因。
梵雅曾以贤者的身份在耶兰帝都搜查过,圣帝大教堂明面上没有任何巫神教活动的痕迹,加上瑟林愿意付诸信任放他们通行,安澜有理由相信,包括瑟林在内的一众神官应该对巫神教的信息知之甚少,甚至有可能完全不了解这一教派的存在。
考虑到时间紧迫,他们对教皇的猜测还没有得到切实的印证,也不希望让无辜的瑟林卷入到与巫神教的纷争中,安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相,只说怀疑安德烈可能受到某个神秘组织的操纵,利用教皇的权势,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瑟林看了昏迷的皇帝克雷蒙一眼,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张口欲言,似乎是想要替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哥哥辩解,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沉默了半晌。
直到快到通道出口的时候,他才缓缓出声,说出自己了解的一些内情,“哥哥他自从成为教皇之后,偶尔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登上教皇之位后牺牲了太多,所以才会性情大变,加上他大部分时候都还是我记忆中温柔的模样,我才没有太过在意,难道这也与你口中的那个教派有关?”
闻言,安澜下意识地心头一跳,冥冥之中有种捕捉到了什么的感觉,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瑟林此刻所说出的线索太过主观,并不能为证明教皇的贤者身份提供多少价值。
走出通道,众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厅,通道门口正对面的高台上安置着一个华美的宝座,显而易见是专供教皇接受信徒和下属神官朝拜的位置。
接着众人一抬眼就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一身雪白华服,戴着沉重的冠冕,怀里抱着十字架形状的权杖,正垂头坐在宝座之上。老者的面目遮掩在阴影之下,众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不知为何紧闭着双眼,寂静的大厅之中,众人的脚步接连响起,无比清晰,老者却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沉沉睡去了一般。
这位老者显然就是现任的神圣教廷教皇安德烈,虽然早已经从瑟林口中得知教皇寿数将尽,但亲眼看到身为瑟林亲哥哥的青年才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安澜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也有些奇怪,深夜时分,本就身体不适的教皇不应该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休息,怎么会出现在大厅的宝座之上?
瑟林也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不是跟你说过,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他加快步伐走上前,想要搀扶起安德烈,将对方送回房间,可才接触到对方干枯发皱的手,皮肤表面那已然冰凉的温度却是让他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瑟林急忙抬手试探安德烈的呼吸,接着脸上便是一片惨白。
见状,安澜心下一沉,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他走近一步,果然看清教皇的脸上是死者才会有的安详神情,嘴角还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看来,对方大概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回光返照,所以才会选择坐回到教皇的宝座上等待死亡的到来,最终在宁静的月光之中离开了人世。
短暂的震惊过后,接踵而至的是无穷的疑惑——到了这种地步,就连使用九死还魂草短暂“唤醒”安德烈的必要也没有了,因为此刻的死,足以证明对方生前一段时间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无法亲临晚宴,所以才会派出乔夫代替自己赴约,也证明了瑟林曾经在花园中对安澜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安德烈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在教皇之位上度过了短短一生的可怜人,而他这样一位将死之人,也基本不可能有精力在宴会开始前的短短几天时间里策划出谋害皇帝的局中局。
难道说,他们从始至终都猜错了,教皇不仅不是首席贤者,甚至与巫神教一点关联也没有?
就在此时,沉寂了许久的赫兰残魂终于再次苏醒,也是带着一丝不解,在安澜的耳畔出声问道:“我在这具躯体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可是这个人,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安澜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赫兰所感受到的气息具体是指什么,于是先压低声音提起波雷亚斯告诉他的赫兰记忆的错漏之处。
“波雷亚斯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全都听到了,我也一直都知道,我的记忆有问题,有些事情像是被人拦腰斩断一样,前后无法衔接,有些则是几乎支离破碎,只剩下一晃眼的片段。但我本身就是被打碎的残魂,加上被囚禁在湖底遗迹中那么久,记忆残缺是很正常的事情。”赫兰自嘲地笑了笑,“我不知道那些仇恨的记忆是真是假,可只有沉浸在痛苦之中,只有怀抱着复仇之心,我才能熬过那数千年的没有丝毫希望的时光,支撑着走到现在。”
安澜无奈地问出了那个他来到帝都之前就一直很想问对方的那个问题,“可如果背叛是假的,那你要报复的人又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