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涌出的鲜血淌湿胸前衣襟,他用半吊子的愈合术堪堪止住血,脊背灼烧感却愈演愈盛,此刻天色竟蓦地阴沉,飘起细碎的雨夹雪。
他右臂轻甩,执六如在手,拨开眼前一丛障目的植珠,送出张叠成纸鹤形貌的符箓歪歪斜斜地向东南方追去,自己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其后,察觉煞气浓烈了便行得慢些,煞气趋淡便加快脚程,如此又约莫半炷香,突然觉得那煞气来源前所未有地接近。
洛肴心间浮现些莫名的熟悉,一算时辰,景昱他们应当已行至能够御剑传送的地带,刚想寻着方才激荡的剑意折身回返,入耳一声极轻的咔哒声响。
他目色一沉,特意向那群仙门弟子反方向行出数里,而浓厚的阴煞气如影随形。
洛肴才拐过株冷杉,却见倏然银光如蛇逶地,他匆遽后跃,入目一人手持双刀,刃尖疾速划出道银影。
薛驰?
洛肴心神大震。他不是死了吗?
还不待洛肴细想,蕴含八卦阴阳之力的睚眦双刃已势不可挡地刺至身前,他架剑一格,借力翻身,紧接云剑上撩出,玄铁碰撞的金石之声猛烈振撼开来。
洛肴紧盯薛驰与他一瞬交错的瞳眸,口中调侃道:“还活着?”
“难不成你觉得我死了?”薛驰面容仍是阴气森森,不掩鄙夷,“让我猜猜,谁告诉你的?”
六如缠上睚眦一震,直逼薛驰后退数武,他却是乐道:“沈珺?”
洛肴不由蹙敛眉心,薛驰话里存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看来猜对了。我早说过,仙门中人皆是伪君子,他的话你也敢信。”
紧随着唯闻剑声呼啸,洛肴对他此语只付之一笑,以步催身,以身运剑,不借符篆竟也未落下风,正值难解难分之际,薛驰又开口道:“你不觉得你付出的太多了吗?”
他似是意有所指,“如果有人把剑架在我脖子上,我一定让他尸骨无存。”
洛肴道:“不对啊,如果有人能把剑架在你脖子上,你不应该自怨自艾,自觉无能,干脆一抹脖子自杀算了?”
薛驰轻啧一声,“我不过可怜你。你何不仔细想想,沈珺当初护你离开沧州有一半是为了却月观,他以言琰身份留你也有一半是为了却月观,他抛下论道会来寻你还有一半是为了却月观。他说他不会放过屠害抱犊山之人,可你觉得他当真是为了你。。。还是因为心中的道义?”
薛驰语间稍顿,邪邪一提唇尖,反问:“而如今他要你先行离开,究竟是为保护你——还是同门?”
洛肴被臂上刺痛唤回心神,发出句冷笑:“你想得太多了。”
薛驰在护腕上一擦血迹,淡然立定,半晌却突兀道声:“并非我想。”
刹那疾风拂过,卷起的飞雪流霜遮盖了身前人的面貌,洛肴掌心霎时沁出大量冷汗,待飞霜落定,身前人凝固般的神色刺入眸底,才惊觉薛驰其实从来未发一语。
因为他唇中始终叼含着一枚铜钱,洛肴却听见了人声,说着:“那是你潜意识里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