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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川的手立刻按在刀柄。
洛肴指尖寻诀翩飞,屋内人挠动门扉的力道也越重、越快,突然终于摸索到某处,传出“咔哒”一声轻响。
门与框之间露出条狭窄的黑缝,随后再也没有杂音。
洛肴右手搭上沈珺左肩,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九尾。”
还未敞开门扇,屋内人听此言终于有一声低吟,嫣然道:“呀,是漌月仙君的情缘。”
黑缝逐渐扩大趋淡,屋内人的面庞显现于月色中,洛肴看清时五指下意识地收紧,她的颌骨、嘴唇、鼻梁都与幻境无异,唯有双眼覆盖着白绫,让他想起那琥珀色竖瞳的眼睛。
九尾的面色几乎与那抹白绫融为一体,因没有眼神的聚焦而显得空洞,不知她正望向何处:“漌月仙君,名不虚传。不知另一位是?”
段川没有贸然开口,沈珺感受到洛肴在他肩头轻点两下,表示眼前的九尾并非幻象,他心下明了,回答九尾问题时却是看着段川:“观中晚辈,同行游历至此。”
段川眉心稍蹙,未有反驳。
九尾但笑不语良久,才忽而问:“魂魄呢?”
沈珺拿出木簪:“在此。”但他在九尾伸出手时回臂一收,并未让她沾染:“我等为入此处可谓之艰险,若不是有所准备,只怕早已殒命,你如此轻飘飘一句讨要,太不诚恳吧?”
段川按在刀柄的手闻言一紧,有即刻拔刀之势,却被另一人眼疾手快地扣住腕骨,段川凌厉的眼锋剜向洛肴,见他以唇语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九尾幻境中为何有寒昭吗?”
洛肴知道段川必定是想质问他二人竟与九尾有勾结,“若是我们有意谋害,先前能动手的机会多得很。”他试图暂且按捺段川惊疑之心,“待九尾的阴谋明晰,自会再向你解释。”
察觉到掌下段川的手臂不那般紧绷,洛肴才松开手,这时九尾道声也罢,她敞开门扉,道:“既目不能视,灯烛于我无用,还要诸位在这黑灯瞎火中委屈片刻了。”
屋内沿窗的空地处摆放着几块草团,九尾盘胫而坐,手中把玩起一座半掌长的三重宝塔,似乎是刚解下的随身之物,她声若温弦,一指拨弄着塔尖,“仙君想换些什么,生魂?此事既成,我自然会放过他们。”
“生魂与魂魄本就是等价交换,可本君为到此九死一生,你觉得…”沈珺刻意停顿,反问到:“够吗。”
九尾莞尔一笑,娓娓道:“仙君真是精打细算,让我想起百余年前屠听风寨满门之后,忽然有个人找上我,说要与我做一笔交易,他也是机关算尽的生意人,仙君你猜猜…他是谁?”
沈珺凝视白绫的目光犹如一拢风雨不惊的云烟,仿佛透过她遥望着谁:“寒昭。”
“漌月仙君,太聪明可不是好事。”九尾并未否认,“他想要我将听风寨残迹——房屋、小径、残尸等等一处不落,全部封存于幻境中,并以怨魄为引,杀了所有闯入幻境中的人。这于我而言并不困难,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如同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扬起脸庞,“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呀?”下一刻却猛地低垂,面色徒然变得娇媚,近乎诡异,尾音甜腻着道:“他想要听风寨销声匿迹,就此永远消失。”
她似乎能够通过体温感觉到身侧坐着的人,纤长食指抚过洛肴的膝弯:“你来说说,他想要隐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肴心说这九尾怎么跟抽学生背经文似的,很快又想到她目盲,或许是在以这种引人说话的方式,进一步确认他们的存在。
他回忆起寒昭的平谥,“愍”寓意着使民折伤,但还不待洛肴回答,九尾那只食指就被摇光剑鞘拨开,沈珺道:“他对听风寨有纵容之举。”
九尾嘻嘻笑道她不会摸到仙君的情缘了吧,仙君莫要怪罪,如此言语一番才继续说:“听风寨能叱咤沧州百剿不灭,是因为他们和不周山有钱财来往,听风寨月收七成都要交予不周山,不管是打砸抢掠所得还是坑蒙拐骗所得,不周山一概照收不误。每派弟子下山都是装装样子以堵悠悠众口罢了,寒昭事先泄露风声,然后就说听风寨已破胆而逃,其实过几日又会卷土重来。”
“寒昭老儿,可谓道貌岸然。”她精确地“看”向沈珺:“如何?这其中内情作为筹码,换你们九死一生入结界,不算太亏吧?”
“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辞。”段川不禁沉声辩驳。
“信不信由你。”九尾也不恼,“漌月仙君?”
沈珺看不出情绪,不知他相信与否,只说:“待我等在此休整几日,离开结界那刻再将立夏魂魄给予你,如何?仅仅是休整罢了,本君料想你应不会吝啬至此。”
“自然不会,不过我目力有损,诸位自便。”言毕她起身离开了屋内,不知去处。
屋中三人一言不发,直到万物皆喑,针落可闻。
段川摩挲着刀柄,诘问道:“你们方才提到的结界是何意?”
洛肴将双臂后撑,坐没坐相地环视这间木屋:“衡芷尊,你可信九尾所言?”
“信口臆断,无凭无据。”
“那倘若我说,其实此地并非九尾幻境,而在你不周山的禁地。”洛肴指尖轻敲着地砖,“禁地内关了个九尾,你觉得寒昭当真能从中择得一干二净吗?”
段川默然不语半晌,才说:“那魂魄?”
“本君与洛肴游历时偶入幻境,发觉其中有被困生魂,调查之下方知是九尾所为,确有其事。不过我们曾与她在幻境中见过一面,她愿以困囿的生魂作为交换,托我们前去地府寻一位故人。”那支木簪在沈珺手中,被冷肤衬得分明,“这便是那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