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道破天机,可谁能知晓他的“道破天机”不是天机要他道破的呢?现在的结果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嘛。
判官暗叹一声,心想洛肴应该也猜到八分,醒来后还不知要如何作怪,不过毕竟这小子脾气好些,天大的仇恨磨磨嘴皮子也能消去三成,可眼下仙君都已把剑架在阎罗脖子上讨价还价完了,他居然仍未有清醒的迹象,徒留判官和沈珺小眼瞪大眼,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愁得他满屋子打转。
他拍出阎罗的一纸诏书,试图先将沈珺支走,免得阴律司气压低得雀儿魂都不叫了。然而沈珺悠悠饮茶,只睨他一眼,“急什么。”
判官心说您不急,您愿意等到地老天荒,老朽可不敢让您等那么久。他眼珠子一转,又道:“黑白无常为您二人补好了尸身。”
沈珺:“多谢。”
“牛头马面亦备好了住所。”
“有劳。”
判官见他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只好拿芸芸众生压他,“您曾许下大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人间光辉不照九泉,尚有千千万万的亡魂等候摆渡,您既然要求阎罗免除洛肴苦契,便更应尽度化六道众生之责。至于洛肴,老朽自会替您照看。”
语罢恭敬一揖,才终于送走了这尊玉面修罗。
“你小子再赖床不起,老朽的头发都要岌岌可危!”素来欺软怕硬的判官徐徐走到洛肴身前,兀自吹胡子瞪眼,说着摸出根牛毛粗细的长针,往洛肴耳根处一扎。
他之所以要沈珺先行离开,是担忧不慎当着人的面儿将洛肴扎出个好歹——哎呀,其实完全不必把洛肴当成瓷器供着,甚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这小子命硬得很,还阳之后都不知死多少回了,不仍旧生龙活虎的?
他先是伏在洛肴耳边,佯作鬼鬼祟祟:“洛肴,你私藏的二两银钱被阎罗拿去充公了。”
洛肴眉心一蹙。
判官见其有效,喜笑颜开,“仙君死后要步入六道轮回,以后苍茫天地间可就再寻不到此人。”
洛肴唇角一抽。
“仙君可不能没有你——”
说完只闻“砰”地一声,判官“哎呦哎呦”地捂紧撞痛的额角,毫不客气地骂道:“起这么急做甚?就不怕把我一把老骨头撞出个好歹?”
洛肴亦是揉着眉骨,面色不虞,“为何我每次醒来,第一个见的总是你?”
判官瞪他:“你以为我想看见你?”
“嘁。”洛肴浅嗤一声,“你方才叽里咕噜什么?”
他一摸自己下颌,再一拍自己胸脯,确认全须全尾、没有缺胳膊少腿,不待判官应答,就从床榻上一跃而起,踱到判官桌旁,不高兴地敲敲打打:“你代天道给人书写命薄,却成天将我写死,是为了凑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