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和程忍冬一样,田修斐也是个命苦的。
程忍冬自小没了爹,田修斐自小没了娘。
不同的是,寡母守着牌位过了一辈子,寡夫却是纳了一个又一个新人。
田修斐的母亲,早在自己时日无多时,就为田修斐筹谋了。
她偷偷变卖了自己的嫁妆,加上私房,把偌大的财产一分为三。
一份,是她带着年幼的田修斐藏在一私密处,一份,给了托孤的云母,一份,给了田修斐自己拿着。
临死前,田母把田修斐送到云家和云雾书院,为田修斐留下遗言:不得功名,就不要回家祭拜她。
这遗言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扬,也阴差阳错让田修斐没了田家掣肘。
说来好笑,那些人无非是怕田修斐争家产罢了。
但谁能想到,表面光鲜亮丽的书香世家,完全是靠家主那“低贱”商户女出身的夫人撑起来的。
这些人是真蠢啊,根本没有察觉田母偷卖嫁妆一事,就连田修斐要去的书院,也不知在何处。
就这样,年幼的田修斐来到云家,徐晨星和云见山从此有了一个哥哥,一个永远温润如玉、宽容弟弟的哥哥。
见田修斐伤怀,云见山也是不忍,记忆中他和田修斐一起长大,自是知道这人重感情。
田修斐视程忍冬为挚友,好友离去,田修斐也是去了半条命了。
最后,田修斐把那盒金银换了一个最豪华的骨灰盒,收敛了程忍冬没被烧成灰的尸骨。
田修斐又买了辆马车,带着程忍冬的徒弟砚儿走了。
临走前,云见山看到田修斐拿着一纸诏书,彻夜难眠。
云见山看了,是诏程忍冬回盛京为官的诏书。
想来程忍冬是被贬谪到了这里,又或是被排挤辞官流落此处,总归是郁郁蹉跎一生。
田修斐向来不喝酒,临走的那一晚,难得喝了些酒,嘴里念念叨叨。
这人真是嘴紧,喝了酒也没透露出啥,只念叨几个人名。
云见山仔细分辨,皆是熟人,田母、云母、晨星、忍冬,还有——自己。
在一个秋风瑟瑟的早晨,田修斐驾着车,车里的孩子抱着骨灰盒,缓缓离开了程忍冬的死亡之地。
雾渐渐浓了,遮住云见山的视线,云见山知道,梦要散了。
梦散人醒,云见山躺在床上发愣,心里怅然若失,总觉得恍若若失,心里不踏实。
云见山起身,去了宁大哥的值房,程忍冬正在埋头做账,云见山在一旁静静看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来之前满腹的话,见了人却难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