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钗叹气,道:“家里式微,哥哥又那样……妈,别平白往我身上花许多流水钱。”
薛母以为她是感怀家业不振,遂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发颈道:“有宝儿一个,顶上十个蟠儿,妈定不让你委屈了。”
宝钗心里酸酸涩涩的,也只得按下不提,倚在母亲怀里不做声。
次日,莺儿便告诉宝钗,薛母又往王夫人处送银子了。宝钗咬了咬下唇,脸上神色如故,摆手让莺儿出去拿新制的竹绷子。
莺儿前脚出去,宝钗的拳就重重地击在墙上,皮肤泛起一片红色。
贾府如今兴建省亲园子,正是缺银子的时候,王夫人怎会在自己入宫之事上安好心?
想到薛家现在还是要借着贾府在京城的关系行事,宝钗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重新拿起纸,不让待会儿进来的莺儿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依旧是薛家端庄自持的小姐模样。
往后几日,她推脱身上不爽,寸步不离梨香院,让莺儿去煎了黄柏汤,和着服下冷香丸。
不出门的几日倒落得安静,宝钗也绣好了新花样,就差打个细巧络子挂上。这日正和莺儿挑络子线,忽来人报,说林姑娘来了。
宝钗一讶,手上的络子线乱了顺序,她也不在意,忙命人请进来,又叫人备茶点。
黛玉慢悠悠走进来,不等宝钗说话,尤自说道:“你这里倒是清静,今日也没烦人。”
宝钗心下一笑,知她指的是上回宝玉来访,最后还大醉,回去时大闹了一场,把一个丫头撵了去的事。于是道:“我身上不好,你来看我,倒是费心了。若不介意,往这里坐来。”
黛玉坐上炕,宝钗见她素色衣裳衬着一张脸愈发雪白,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怎么脸上这样凉?别招了寒气。”
莺儿端上茶点,宝钗将一盅茶捧与黛玉,又道:“这是八宝茶,最是暖身。”
黛玉手上略缓,还是接过了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也不说好坏,只是道:“进来时看宝姐姐在打络子?”
“素日无事,我就把上回的花样绣了,正想着拿什么颜色的络子线来配,可巧你就来了。”宝钗拿出绣好的帕子,素绢镶着一圈月白的缎子,右下角绣着一弯新月,几缕轻烟似的云,月下的荷花虫草也选了极淡雅的颜色来,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黛玉忍不住赞道:“好精细的手艺,那云彩是如何绣的?”
宝钗听她这么说,心里欢喜,又努力让这份欢喜不蹦出来,遂细细说了针法,再道:“万事俱备,只欠一根好颜色的络子,你且瞧瞧哪个色配得上?”
黛玉放下茶盅,没有拒绝,认真地在放着络子线的木盘里挑选,宝钗瞧着她低下头专注的模样,那一弯白皙的脖颈仿若是王羲之养的白鹅正曲项低吟,不由得又出了神。
黛玉挑了半晌,选了喜欢的颜色出来,两人议了议打什么花样,黛玉想着这样的绣花,得配个穿柳花样方才好看,可又生疏了手法,忘了怎么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