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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偏过目光望向周围。街上来往的人群都凝固不动,无声无息。
“希望等江州恢复原状,我还有机会解决这桩事吧。”木明瑟笑了笑,故作轻松地换了话题,“虽然有了手串,不过要找到那个鬼还是不太容易。我要回客栈排一个算阵,快则两个时辰,慢则一日,或许能找到鬼的踪迹。”
他难得要如此繁琐的准备,想必这番寻觅确实麻烦。盛情难却心下怕他独自专注术阵时遭受什么意外,正要上前跟他一起走,忽然手腕被人拉住。
“那明瑟你就先回去准备吧,吾辈与盛情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春生秋杀轻轻地、很自然地牵住盛情难却的手,笑盈盈地说。
神出鬼没(三)
盛情难却任由他拉着,两个无常就这样静静地穿过街巷。
无常都没有体温,接触时无异于两块冰相贴。但春生秋杀的这份冰凉更柔软一些,盛情难却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浸在一片春雪刚化开的溪水里,她握拳是抓不住溪水的,只能由流动的溪水轻缓地牵引她去向远处。
她倒不是特别喜欢被人这样牵着,只是对旁人这种无害的小举动,她一般都无所谓。既然心情没有喜怒,也就随他去了。
春生秋杀的脚步还没有停下,盛情难却已经明白两人要去哪了。
前方是一座如剑直指的高楼,仿佛将天幕一切两半。断章楼,号称大奉第一高楼,共十五层八十丈,曾有诗家在楼顶挥毫题下“俯首可见星”。如此高楼非人力可建成,是当时的皇帝请了天师所筑,传说它是为了定江州甚至大奉的风水而修筑,但如今江州城这副模样,也不知这座楼是否真的定住了风水。
盛情难却并非没来看过这座高楼,甚至就在昨日,她和春生秋杀还又来探查了一番。因此她也难得有些不解,不知道春生秋杀为何特意要带她来这里。
春生秋杀果然拉着她步入断章楼中,一层层走上楼梯。江州城陷入异状时已是入夜,但楼中的游人依然不少,只是越往上走人就越寥落,衣饰也越华贵。断章楼的高处几层要交付银钱、甚至要身份显贵才能登上,但两位无常自是对门禁视若无物。
当穿过最后一道门来到第十五层外的望台时,春生秋杀才松开了盛情难却的手。就连放手这个动作他也做得无比轻巧自然。
在楼底下仰望时会觉得断章楼高得令人生畏,但登上楼顶后,反而让人不觉得畏惧,只是心中会微微惊疑一剎,觉得自己来到了既非幽冥、也非凡间的异境。
望台上除了黑白无常空无一人。盛情难却低头看向滔滔奔流的更远江。世人通常说断章楼濒临更远江,但其实它并非坐落于江边,只是楼本身太过高耸,与之相比,它和更远江之间的距离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眼下宽阔的江面也不过是一条一掌宽的飘带。
春生秋杀静静地陪她看了一会,而后笑道:“盛情怎么不问吾辈是来干什么?”
盛情难却环视下方的江州城,一剎那像是在寻觅什么,又像只是在漫不经心地游移目光,“随便你干什么,我又没什么可着急的。”
“说的也是。盛情你就算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江州的问题,无非就是拖延几日地府的任务。”春生秋杀赞同道,“该着急的是吾辈才对。”
“你还有闲心来这里看风景,不见急在哪里。”
“虽然着急,可也只能干着急呀。”春生秋杀随手拨弄着垂落在身前的头发,那缕发丝就在他指间绕来绕去,像是证明他现在没别的事可干,“这几天来我们已经快把江州城掘地三尺了,除了自己长了腿会跑的东西,就算是一箱金子埋在地底下也该被我们挖出来了。若说徒劳无功也未免丧气,但人间的皇帝要是没办法也就罢了,地府怎的也不增派人过来?”
“阎王定然有自己的打算,你问我也没用。”盛情难却不带语气道,“我倒是疑惑,有一个问题你竟然从未问过我。”
“什么问题?”春生秋杀偏过头看她。
“你为何不问我,”盛情难却语调中依然没有一丝波折,缓慢地说,“与我同行的黑无常去何处了?”
春生秋杀笑了。他善于交际,脸上也常常带着各式各样的笑容。而眼下他的笑是放松的笑意,带着点“只是为了这个”的意思。但他开口时声调并不轻浮,而是认真道:“他应当和吾辈的搭档一样失踪了吧。吾辈如果有意问你,不是提起你的伤心事么。”
盛情难却没有驳斥他话里一些错误之处,只是淡淡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看起来关系这么要好,这几日他却一直没有出现,连通信都不曾有过,吾辈也只能如此猜测他遇到什么意外了。并且盛情你还觉得那对师徒是罪魁祸首吧?”春生秋杀还是落落的浅笑。
“起初是如此觉得。”盛情难却也看向他,“你猜得很准。”
“吾辈说过你很容易被看透心思呀。”春生秋杀随意地折回目光,望向天际漂浮的云海。
“既然如此,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盛情难却还是直直盯着他。
春生秋杀无奈地歪了歪头,“这就是在故意为难吾辈了吧。要是这也能看透,吾辈就不该做无常,该转行去山上做妖怪了。”
盛情难却伸手拉了拉兜帽。这只是她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并不昭示什么感情。“我跟他关系并不要好。”
春生秋杀一愣,“这不是引得吾辈只能接着往下问,你的搭档是什么样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