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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这天的午后清闲了点,灵堂正趴在柜台上专心致志地刻着一块木头,忽然照来的阳光被挡住了半截。她敏锐地察觉到有客上门,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在店门口停下。软帘掀开,一位小姐扶着侍女的手下车。她温和地挥手让侍女候在一边,独自走到了柜台前。
灵堂打量着这位贵客。那辆马车虽然华丽,但是许多大户人家里通用的式样,没什么特征;这位小姐也是见所未见的新客。从前也有身份尊贵的人家买她店里的东西,或者请她占卜,不过一般都是派人请她直接入府,鲜少有直接来店里的。
她咧嘴一笑,可惜隔着面具看不到她灿烂的笑容,“这位姑娘,您来是想买些什么?最近店里的东西都在减价酬宾!还是您有事想要向神灵大人询问?”
“你是灵堂姑娘吧。我……想占算一下我的婚事。”那位小姐开口,声音也跟她的容貌一样柔和,仿若秋季的木芙蓉。
“没问题!”灵堂爽快地说,把手里的刻刀和木头撂到一边,伸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下一个签筒,“那就抽签吧,二十文一次。”
小姐依言从钱囊里拿出铜钱放在柜台上。灵堂也把签筒放到她面前,“心里想着要占的事就可以了。”
不过真是奇怪,这种大户人家的婚事应当是请了专门的术师算过的。也就是说这位小姐是自己跑来又想再算一次?
小姐抽出一根签递给灵堂,灵堂看了一眼签上的花纹,很快解道:“平常,也可以说顺利,但最好从现在开始足不出户,否则也许会有祸患。”
“……多谢。”
解出的结果还算可以,但那位小姐并无喜色,只是浅浅微笑一下,似乎就把这件事弃之度外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端详起这家寿衣铺和它的老板来。
“敢问灵堂姑娘,为何一直戴着这个面具?”李绣之毕竟也只是个年当十七的少女,对眼前的巫女不免好奇。
她听说过灵堂的名气,乍一见到灵堂古怪的打扮也吃了一惊。不过方才的交流下来,这位巫女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装神弄鬼。
灵堂摸了摸面具,“这是代表大司命大人的面具,我戴着是因为尊奉神灵大人啦。当然,吃饭睡觉的时候我还是会摘下来的。”
“我见你方才好像在雕什么东西。”李绣之指了指被灵堂搁在一边的木头,“这是木偶么?”
“是啊,不过跟巫术没关系,就是前些天我看到街边在卖木偶,其中有一个木偶特别可爱,我就突然想自己雕一个。”灵堂顺手拿起那块木头。
“虽然还未完成,但可以看出灵堂姑娘手艺很好。”李绣之看着那块初具雏形的木头,想象它憨态可掬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不由会心一笑,随后微微一礼,“那就告辞了。”
灵堂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她竟然又见到了那位不知名的小姐。
李绣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府,分明上回那个巫女告诫自己最好“足不出户”。江州民风开放,李家的家规也不严,只是父亲格外注重她作为李家大小姐的言行举止。平常她要求出府,爹娘通常也是应允的,只是必须有侍女侍卫随行,一方面保护她,一方面以免她做出什么有失得体的举动来。
认识她的人都称赞她娴雅温柔,有长女的风范。但李绣之的本性其实并不是那种安静的女孩子。然而大小姐在府中的消遣只不过能坐着绣花读书弹琴,因此李绣之一旦得空就喜欢出府。尤其是自一个月前她订下婚约开始。
李绣之刚满十七,父亲已经为她找好了夫婿——她的年纪对于订婚而言已经不算小了。一般她这样年纪的小姐大多期待着嫁人,憧憬着十里红妆;但当父母告诉她这个消息时,李绣之默默笑着,心中却泛起一阵怅然。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并不高兴,只是越发觉得待在府里闷了。今天她终于忍不住又出了府,却不知该去哪里,下意识令车夫驶去了巫女的店前。
一下车她就看见灵堂正扛着一根竹竿穿过帘子,从后院走进店里。两人见到对方都愣了一下。
灵堂麻利地把竹竿放到一边,语气还是十分热情:“小姐今日也是想来占卜?”
“我……只是路过看看。”李绣之含糊道,忽然想起了一个东西,“上次你刻的那个木偶做完了么?”
“您是好奇那个啊。”灵堂拍了拍脑袋,“不过真不好意思,那个木偶没做完。”
“是因为很难做么?”李绣之心想以后自己也可以在府中雕个木偶玩玩,但她很快又想到爹娘是不会允许自己做木工这种粗活的。
“不是,只是做着做着不想做了,所以暂且就搁置了。”灵堂笑嘻嘻道。
“原来是这样。”李绣之呆了一下,她接受的教导里没有半途而废这种结果。她只好接着道:“灵堂姑娘方才拿着竹竿,是准备做什么?”
“我正准备出门呢。我在山上种了一棵板栗树,最近是板栗成熟的时候了,我打算去打板栗。”
李绣之不知该说什么,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打板栗。
巫女忽然压低了声音:“您也想一起去么?”
自己的想法有这么明显么?李绣之沉默片刻,复而轻轻一笑:“家中的规矩恐怕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们可以从后门走,绕去组马车的地方,不会有人认出你的。不过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巫女耸了耸肩,又乐乐呵呵地去拿竹竿。
李绣之急忙道:“请等一下!……我去跟侍女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