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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未受异状影响?”白无常却不答反问,活像在拷问犯人。
“这个……”少年被问得措不及防,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但在白无常盛气凌人的注视下,他不敢绝口说“我也不知道”,只能犹豫地猜测:“或许是因为我会点道术?我师父也说我有些异于常人的禀赋。”
“术师么。”白无常不为所动道,“那你可了解城内的情况?”
“不算太了解吧。”少年抓抓头发,唏嘘自己的倒霉,“其实我前不久才刚来江州城呢。”
上个月师父说他已经出师了,大手一挥就把他赶了出去。哪有人学了三年道术就能出师的!怎么想都是那个老头偷懒不愿再带徒弟了。第二天他还想找师父问问,谁知老人家早已带着心爱的酒囊不知所踪,他也只能收拾了包裹下了山。听说附近的江州城是大奉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便想着进城看看热闹,谁知才来了没两天便遇上异状,被困在了城中。
一看白无常还盯着他,少年立即自觉地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他已经看出这位无常不是来勾他的魂、也并无明显的恶意,他先前攥在手里的符纸也悄悄藏了回去,只是少女森严的气势还让他有些畏缩。
讲完自己的不幸遭遇,青衣少年撇撇嘴,旋即又好奇地望向白无常,顺口说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无常,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你是第一次见到无常?”
少女漫不经心地问,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个笑容。可她的声线原本就偏锐,此时倏忽发问,像是刀锋猝然一闪,衬着她的笑反倒更加怵人。
但青衣少年似乎完全没有窥探到这点微妙的气氛,兀自散漫答道:“是啊。以前我住在山上,只偶尔有些孤魂野鬼。至于无常,大多是以前听的一些民间故事,见是没见过啦。”
他只是有些疑惑白无常为何要确认这么微不足道的事,等着她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作出解释,对方却陷入了沉默。那种冷酷得目中无人的气场忽然收敛了,几乎是暗淡了下去。甚至连青衣少年这般迟钝,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应该没说错什么话,但这种突然不言不语的时候……一般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吧?青衣少年悄悄倒吸了一口气,假装不经意地转过视线去看白无常的神情,却见少女面上仍是一片平静,完全没有半点情绪。
她终于开口,却直接换了个话题:“你既然是术师,可有办法破除城中的异境?”
“怎么可能!”少年对白无常的信任很是惊讶,“如果我有办法的话,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他转念一想,更加惊讶,同时也有些丧气:“莫非连无常也困在这里了?”
白无常则再度无视了他的问题,一针见血道:“你不是说你天赋异禀么?”
“我我我……”少年额上流下一滴冷汗,“这样覆盖一座城的术阵,如果不是百十来个人一齐设阵,就是要倚仗很厉害的法器才能做到。别说是我了,就连半仙都还出不去呢!”
“什么半仙?”白无常微微眯了下眼,听出他的话并不是一个比喻。
“唔……这城里不止我能活动。我还偶然碰见过一对师徒,其中那个师父大约已经修至半仙了,就是身体好像不太好的样子。”青衣少年坦白。
“那两人在哪里?”
少年老实回答:“应该是在城西的如意客栈住着。”
白无常转过身,却没有如预料那样扬长而去,而是抛下一句:“还不走?”
“啊?”青衣少年仍旧贴着墙,迟疑着没动。
“带路。”白无常不愿多费口舌。
“呃……虽然路有点远,但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旁边有一家酒铺的路口往左拐,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少年好似一滩糊在墙上的泥不愿挪动。
白无常扭头盯着他看了片刻,“你是懒得带路?”
“好、好吧!我走我走。”青衣少年有一种自己被拖上了贼船的感觉,抖抖衣服,无奈地迈开步子。
他忽然发现还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无常。“无常姐姐”?但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年纪比自己还轻,叫姐姐不免有点别扭;可“无常妹妹”更加不可能叫出口。他只能开口问道:“这位……你叫什么?”
“盛情难却。”白无常给了个自我介绍时会露出的千篇一律的微笑。
不过青衣少年其实有些多虑。无论怎么称呼,盛情难却大概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在她听来都是一样的含义。
“确实听闻无常都是四个字的名称……我叫木明瑟。”青衣少年连忙也报上自己的名字,随即嘀咕:“盛情难却……怎么感觉这名字不太符合……”
盛情难却没有搭理他的自言自语。
但这位被迫拉来同行的木明瑟腿脚犯懒,嘴上却很来劲。他似乎认为两人已经算是某种结伴的关系,试图跟她打好关系,苦思片刻后没话找话道:“无常能看到人的死期么?”
“不能。这些都记在生死簿上。”盛情难却干脆地否定他不知从哪听来的异闻。
“但是无常手里应该有生死簿吧?能看看我的死期么?”
盛情难却目光偏转,以她的表情来说,这已经能算是瞪了木明瑟一眼。
她能理解木明瑟没有别的居心,只是想搭话来消弭尴尬,但他找的话题也太不寻常了。虽然她无所谓,但开口就问自己的死期实在不是一般人会做的。
青衣少年不明所以地回看她,眼瞳澄澈,像是映着天光云影,单纯得让人难以责怪他不会说话。这家伙大概是在渺无人烟的山上待久了,才对人情世故偶尔欠缺一些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