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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死了!我去北城买寿材,别人问我给谁买的,我竟都不知道你算我的什么……我看有扎的纸娃娃,大红脸蛋吓坏我了,可我知道你稀罕女人,还想着给你买个烧过去,也算了了你的心愿……那棺材,我,我本来想买最好的,可是他们说金丝楠木的你不配!”黑蜜哭起来鼻音很重,委屈劲儿大,碎碎念着去北城买寿材的事。
元小萌听着心里很是感动,能遇见这么一个情真意切的少年,是他的福气。
黑蜜哭了一通,捏了捏元小萌的胳膊,真就瘦成了一把骨头,一只手就抓的过来,愣愣念叨:“明明太医都说你不行了,你怎么又好了啊?”
“那你可得谢谢我啊!”千歌抱着包袱踏进院来。他早上来给元小萌送喂过一次药,只一剂下去元小萌便苏醒过来。刚刚他收拾了些衣物,顺道去了姬管家那处,以看顾元小萌为由,打算搬过来一起同住。“我是平兰人,略懂些粗浅医术。我看之前都是太医给小萌治疗,也轮不上我插手,便没在意。但我也留意了些许症状,与我们那处一种病极为相似,心里始终放心不下,还是托老乡从山里带了些草药来。今日一早我听说你去北城拉棺材了,心想恐怕不好,坐不住,便擅自跑来了。”
“平兰?”黑蜜记得那是熹国的药都,传言那里随处可见的野草都可能是救命药材,不过他却奇怪,来府里这么久,他从来没听千歌说起过他是平兰人,“你通医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我只是自小和阿娘上山采药才懂些皮毛,说不上精通,怎么敢随意卖弄啊。”千歌别过身,将一小撮药末倒进茶碗里,摇匀了递到元小萌手边,“再说,我这些都是民间土法子,用的是不入流的药草,哪儿能和太医们开的那些比呢。再者我听闻王爷找了神医都没法子,我也没十足把握啊。但我看今天小萌喝了有用,便放下心来。”
黑蜜看千歌热情熟络不似从前,将信将疑,但看元小萌喝了之后确实有效便没再多说什么。
一段时间后,元小萌虽然体虚气弱,但精神极佳,脑子里又有了千奇百怪的想法。当时女子多以鲜花簪发,所簪花色受时序限制,但他总想着造出不朽花,让发间“花开不败”。眼看到了蔷薇花期,他便让黑蜜每日去花房采上一捧,暗自捣鼓起来。蔷薇多刺,元小萌饶是小心注意,一双手还是被划了许多细小口子。
这日黑蜜一如往常先去花房剪几支蔷薇,却无功而返,听花房小厮说前一日下午都给沉香揽了去。元小萌心道这是沉香给自己使绊子,懒得计较,转头就变了主意要去铺子里逛逛。二人收拾妥当刚要出门,便看见沉香抱着一大盆蔷薇气喘吁吁地杵在门口。
这盆白蔷薇是沉香挑了好久又悉心修剪过才送来的。拙劣的讨好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亲近元小萌。
他本来不屑自贬身份,但眼看千歌倚着元小萌越来越张狂,他也愈发坐不住。本想借着管家打压一番,哪曾想元小萌如今盛宠在握,连姬管家都得礼让三分,自是不愿替他出头。他是公子堆里厮杀过来的,形势看得分明,知道斗不过,索性服软,哪怕跟在元小萌身后分杯羹喝,也比现在终日独守空房的好。
只是当时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盆花,彻底断送了他。
白玉堂
元小萌知道的蔷薇品种并不多,但很巧,沉香手里的这盆他前几日听花房的小厮提起过,叫白玉堂。娇怯的素色花朵隐在繁盛的叶片里悄然开了满盆,煞是好看。尤其是这样的攀援灌木,能精心养在花盆之中更是难得。
沉香读出了元小萌眼神里的惊喜,上前两步,欲把整盆花递到他的手里。可黑蜜却抢着一步接了下来,生怕这花的重量压着元小萌。
沉香对黑蜜的贸然干涉略有不满,但脸上仍噙着笑意。他往日虽行事乖张,实则心思细腻,稍微一动脑子便体会到黑蜜和元小萌是一丘之貉。这二人谁去收下于他来说本质上并无不同,更不屑在这细枝末节上起了争执,伤了和气。
黑蜜将花递得近了些,元小萌才看见盆中架了一个简易木架,细枝缠绕,千叶密织,又精心修剪了歪斜枝丫,才有了这满盆的繁花。黑蜜也透着叶片隐约窥见了里头的乾坤,小手拨开缠绕交错的细枝想看个清楚,却被附着在花茎上的尖刺冷不丁刮出一条细长的血痕。
这般小伤黑蜜浑不在意,一旁的千歌却十分上心,直说伤口容易感染,抬起自己的袖口就替他摁住了将要溢出的血珠。黑蜜是个不拘小节的少年心性,不仅没对千歌的举动心存感激,反而觉得他这般刻意的关切有些小题大做,抽手便要逃。脚尖刚转,尚未踏出一步,只觉得伤口一阵刺痒,顷刻间天旋地转,栽倒在地。
一盆好花顷刻摔了一地,跌落枝头的花朵在众人慌乱的脚步里皱成一团。
元小萌扣下了沉香。尽管他百般解释自己只是投其所好送来一盆花,但黑蜜晕倒和被花刺所伤时间隔得太近,别说元小萌心存疑虑,就连他自己静下心来也忍不住去怀疑是不是这盆花存了问题。
管家收到消息也快,从外头一路奔回来,竟比大夫来的还早。只不过他来的急,堪堪听说元小萌擅自扣押了沉香便怒气冲冲要来讨-说-法。可一进屋,见了床上口舌发白,双目紧闭的黑蜜和面若冰霜的元小萌,才发觉事态有些出乎意料,额角不禁突突跳的厉害,忙抓了旁边一个小厮问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