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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元小萌极不好意思,譬如半夜想要解手只偷偷忍着,真挨不过也不愿打扰为了照顾他特意搬过来、与他同住一屋的黑蜜。
可黑蜜却是个通透的孩子,年少为奴的经历让他举手投足都是老成与干练。他知元小萌羞赧,听了动静也不立马起身,而是等上一会,估摸里面的人憋不住了,才轻手轻脚拎了夜壶进去。
元小萌已然处在决堤边缘,眼看着立刻就能解决,也顾不得其他,只别过身哆嗦着解开裤子。
淅沥声在夜晚格外清晰,跳跃的烛火烫红了元小萌想要刻意隐藏进暗夜的面庞。
归于平静后,黑蜜一言不发,只当无事发生,退回外间。徒留元小萌怔怔地盯着窗外摇曳的梅花瘦影,枯坐一夜。
他心里知道黑蜜的好意,也感激他的沉默。可哪怕他一双残腿,也和这梅花一样,有着傲雪迎春的尊严。
那之后,每每过了晚饭的时辰,元小萌便一口水也不喝,任由嘴唇在干燥的天里崩裂出沟壑。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自己的翻转腾挪,都要由黑蜜帮衬,若是遇上台阶或高台,也只能由黑蜜背着他。看着黑蜜为了自己气喘吁吁的辛苦模样,元小萌心怀愧疚。
治好腿,便成了一个执念,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底。
而大夫的一席话又让这个执念,如寻到阳光雨露,生根发芽。
治腿,首先要有钱。有了钱什么名医请不来,什么名药用不上!
元小萌一拍脑袋,有了盼头,钻研起了发财之道。
亏得他一张巧嘴逗得掌管北极阁的李妈妈开心,终于点头提前给他支了月钱。
他得了宝似的捧在手心,打开裹着的绢布一看,皆是些琐碎的散钱。细细数了数,堪堪三两。仅这三两还得应付府里拜高踩低的仆从、婆子,方才能换到些好的吃食。
别说生财,能有结余就阿弥陀佛。
看元小萌流露出失望神色,李妈妈嘟囔道:“三两已是李妈妈给你争取的啦,你想想你这一个月可见到过王爷。我寻思你以前也挺受宠的,怎么现在被王爷厌弃至此。”说罢,她双腿一盘,坐在北极阁外的台阶上,晒着太阳嗑起了瓜子。
元小萌也想上前沾一沾这北极阁里不曾享有的和煦阳光,李妈妈见状,鞋也来不及穿,跳起来将门掩上半截,示意说话归说话,人不许踏出门来,坏了王爷定的规矩。
“府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你们啊,都只有三两。旁的那些,都是王爷赏的。别的不说,沉香公子这个月得了对紫定描金财瓶,听说值这个数!”李妈妈竖起手指在元小萌眼前晃了晃,满脸的艳羡。
说白了他们男宠就是给王爷打工的呗。自己拿的这点只是最低工资标准的基本工资,若是想发迹,还得讨老板欢心,拿全勤,冲业绩,拼绩效。
可自己是个直的,之前已经把王爷得罪的透透的了。现在迷途知返出卖色相,别说王爷不上钩,自己都过不了心里的那关……元小萌歪着脑袋苦思冥想,终于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几日后,元小萌守着门可罗雀的北极阁,终于等来了一位穿着紫绒对襟袄的男子。
名为缃思的男子满腹狐疑地坐了下来,打量着这间空荡荡的屋子,不自觉地抱紧了膝上的暗金花布包着的手炉。
上次他跟着沉香来过这里,但当时光顾着闹了,没细细看过。今天自己孤身前来,才发觉这地方冷气四溢,莫名的寒气直往脖颈里钻,真真的阴森寒冷。他当下就想走,可又想到黑蜜和他说的话,迟疑片刻,问道:“真的不成功就不收钱?”
“自然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说话算话!”
“呵。”缃思噗嗤笑出声来,“元小萌,你说这话,自己不害臊吗?咱们这波人里,可就属你最言而无信了。”
元小萌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自知是原身造的孽,谄媚地往缃思那处凑了凑,“我现在可是重新做人!信我这一次!”
缃思撇了撇嘴,既不习惯往日的对头这般殷勤献好的模样,也不相信这货的为人处事。
但他今天坐在这,也不是巧合。
他缃思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可从去年冬天开始,恩宠便淡了许多。前几天黑蜜找上了他,说元小萌可以帮他复宠。
他当然不信!
去年早些时候,不得不承认元小萌是有些手段的,把王爷哄得七晕八素。可这次回来,他们眼看着元小萌脑子就不好使了。再说,要是元小萌真有这个本事,他为什么不自己去争宠。
果然出去一打听,这黑皮小子大冷的天把后院所有人那里都跑了个遍。自己这处还好,好歹是让他把话说完了再请出去的。听说在沉香那里,不仅没讨到好,还被当场扇了两耳光。想到这层,缃思就更不把这当回事了。
可这些日子沉香风头太盛,浑然忘了当初他是跟着自己才入了王爷的眼。不仅当着他的面炫耀起恩宠,还变着法的嘲讽自己失宠。惹得他又气又怨,还不好发作,只能哂笑敷衍过去。到了晚上一静下来,黑蜜的话又盘旋在脑海,还真就想看看元小萌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他自然也没抱太大希望。成,他有了恩宠,心甘情愿给钱,不成,也就是原地踏步,他并没什么损失。
不过元小萌对自己很有自信。
他上次就留意过沉香带来嘲弄他的一众男宠。抛开内里,单从外貌气质来看,大抵相似,都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
如此想来,自己和黑蜜只是王爷装点他无趣生活的一点意外,这些后院里的一水的俊美男子才是真的符合他的一贯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