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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车帘,嵇暮幽一眼便看见了靠在车窗上打瞌睡的某人。马车颠簸,那人的小脑袋便在木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砸出节奏,嵇暮幽差点没绷住一张冷脸,笑出声来。
不过他还是竭力克制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且转瞬眉头一皱,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带了几分薄凉。
“姬管家怎么办事的!后院统共就没几个人了,还选了个最没用的!”
元小萌被这一句话惊醒,抬起袖口混乱擦了呼之欲出的口水,立刻将小木几上事先备好的茶水双手奉上。
“王爷,您说我无用真是冤枉!剿匪道路阻且长,我这双勤劳的小手可以一路替您捏肩揉腿,我这张巴巴儿的小嘴可以途中给您说戏解闷,我这颗聪明的小脑瓜可以为您出谋划策!我可是您居家旅游的不二人选啊!”
以上都是元小萌临场胡诌的。毕竟不能告诉嵇暮幽,是他花了大价钱求了章仇蛮,背着亲爱的王爷偷偷把内定的沉香换了下来。
跟着嵇暮幽去重州,是他想了一宿定下的主意。
他盘算了一番,若是到了重州,嵇暮幽去寻妙医仙,他便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救治。若是嵇暮幽压根没这想法,他还可以自己去找。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不至于守在京城干着急。
“倒是会编排。”嵇暮幽听了元小萌信口胡来的话倒是没生气,只睨了他一眼,语气有几分调侃。
元小萌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夸自己,不过看他接过半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便知道这私下跟出京城的事他不会再追究,总算长舒一口气。
凉茶入口苦涩,嵇暮幽一向不喜,勉强咽下肚后便随手扯了束发的绸带,往元小萌身上一靠,慵懒道:“别光说。”
元小萌乖觉,立刻拿襻膊缚住长袖,尽心尽力地替嵇暮幽按揉起太阳穴。
一双小手力度忽大忽小,实话说并不舒服。但嵇暮幽却难得觉得安逸,不消片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眸也情不自禁逐渐合上。
午后摇晃的车厢将外界一切隔绝,元小萌注视着枕在膝上的嵇暮幽,听着彼此的呼吸声,甚至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等等,不对劲啊,他是来找名医治腿的,不是真的来伺候嵇暮幽的啊。
“王爷,我听说您上次和我说的神医就在重州,是不是真的啊?”元小萌的声音不由放的极其轻缓,不忍惊扰了这美人假寐的难得景致。
长睫如乌黑羽翼,倏而抖落-马车之中的细碎日光,嵇暮幽微睁双目,悠然瞥了眼满脸关切的元小萌,“传闻妙医仙祖籍在重州,回重州颐养天年,也不无可能。”
那感情好啊!元小萌只觉得充满干劲,不自觉加强了手里的力度。
“不过,我初见妙医仙时不及弱冠,那时他已过期颐之年。而且我这么些年给他老人家写的信,也是一封未回。”
元小萌的手顿了顿,如果他没记错期颐之年即是百岁……
感受到按压力道的消失,嵇暮幽半睁一只眼,瞅见元小萌正噘着嘴转着手腕。
“才这么会儿就手酸了啊?不是说好一路捏肩揉腿,服务到位吗?”嵇暮幽并未有作罢的意思,反而把脑袋又往前挪了几寸,以便更好欣赏元小萌顷刻变换的神色。
服务到位?人没准都没了,哪还有动力服务啊!元小萌悻悻道:“我平时缺少运动,耐力比较差。”
“其实妙医仙还有个徒弟在重州,所居之处在孤峰山崖,我本来还想说带你上门求医,你既然耐力这般差,想来也是不宜爬山。”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元小萌腹诽不断,脸上却又挂上营业微笑,反手将指腹贴合在嵇暮幽的肌肤。
“手不酸了?”
“不酸了。”
车马昼夜不休颠簸半月。这半月,元小萌给嵇暮幽伺候的服服帖帖。不仅得提供精神娱乐——将自己二十来年看的所有玄幻小说挨个说了一遍,还得放松身体,推拿按-摩卖力得紧。
眼瞅着小细胳膊都长出肌肉了,嵇暮幽却楞是没如他心愿。妙医仙这亲传徒弟的地址和信息就在嘴边滚着,每每要说出口,就会被人打断。犹如在骡子跟前悬了根胡萝卜,眼巴巴望着,就是吃不着,没得让元小萌整个人猫抓狗刨一般难受。
这日清晨,马车终于过了重州地界。元小萌本以为嵇暮幽会下令休整时日,整顿军队,着手剿匪事宜,却不想马车没停驿馆,而是径直驶到了隐于山间的庙门口。
这庙宇红墙已斑驳,却是来往香客不绝,香火鼎盛非常,也不知道是拜的什么菩萨。庙前匾额空空如也,只字未写,元小萌正纳闷,想寻个人问个究竟,却被嵇暮幽推至一棵银杏树下。
元小萌抬眸,见这树上系满红绸,正寻思这许是一座姻缘庙,嵇暮幽便突然俯身低语道:“看着我。”
虽不明就里,但元小萌回想起他与嵇暮幽的约定,心道许是要逢场作戏一番,立刻照做。
四目相对,元小萌只觉得嵇暮幽眼里的柔情似是要挤出水来。虽早知道嵇暮幽是个演技派,却不想演技已是登峰造极,元小萌立刻在心里给他颁了一座小金人。
看嵇暮幽这么卖力,元小萌也不愿服输,眉毛一挑,暗道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不能否认元小萌的努力,但这一脸诡异神情和抽搐的嘴角,不仅没显露出一星半点的深情,还差点让嵇暮幽破功。
不得已,嵇暮幽半跪在地,伸手将元小萌揽进怀抱。借着元小萌的脖颈,掩住自己快要飞起的唇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