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板,这是王二的出勤单。你早上没来,已经让黑蜜小哥签了字。”
前些日子元小萌自己捣鼓出一套规章制度。出勤单便是店内伙计接了到府服务的订单后应当履行的手续。他本以为这套繁琐流程大家适应需要一个过程,却不想伙计老实本分,都肯按着规矩来。
看着纸张上略显拙劣又十分用心的字迹,元小萌会心一笑。
午后是铺子里最忙的时候。
时值盛暑,最兴夜游。趁着太阳没下山各小姐前来打扮一番,便可在宴席之上如明珠熠熠生辉。
元小萌刚送走钱小姐,便看见热气蒸腾的街面走来一群人。他本想看个热闹,却不想这群人却在他店前停下脚步。
“这位就是元店长了吧。”为首的男子裹着方巾,身材瘦长,见了元小萌未道来意先双手做了一揖。
元小萌一头雾水,但想着不能失礼,也回敬一礼。
“我是东市老店风雅布庄的掌柜曹市。我家店就开在东市街口,我想元店长每日路过,也多少有些许印象。”
元小萌经他一说,确实记起这间布庄——开在东市入口处,但凡来人,一打眼便是他家八开门的大铺子,足见背后主人财力雄厚。
“我家布庄自东莱街整修成新之日便开业,也算是这一整条街市的龙头老大。而且我家布匹种类繁多,华美非常,是各家千金裁衣制服的首选。且我家布庄有专门的染坊及秀坊供货……”
元小萌看曹市滔滔不绝,心道难道他是来谈合作的?只是谈个合作带这么多人,也太排场了些,忍不住打断道:“不好意思,请问您今日来是要?”
“小小年纪莫要打断人说话!”曹市脸色一变,旋即哂笑道:“你这一小小店面见了我得叫声大哥!你却擅自插话,果然是后院里出来的人,不识礼数!”
曹市刻意抬高了音量,惹得店内客人纷纷侧目。
“那大哥,您今日有何贵干?”元小萌拳头捏的死紧,但他还是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服务态度强颜欢笑。
“有何贵干?”曹市冷哼一声,“我还想问你呢!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
元小萌见曹市抱起双手,便知这人是赶着人多故意来挑事的。眼看着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只能先服软,将人请到里头去协商。
“我人笨,记性差,确实记不大清楚,要不请您去内室,与我细说?”元小萌说着作出一个请他入内的恭敬姿势。
“你记不清楚。我思量你记性可是个顶个的好!”曹市并没有挪动半分步子,而是问道:“半年前你可是来我铺子看过布匹?”
元小萌点点头,确有此事。
他那时为着公主万寿节的衣服挑选布料,的确是将京城大小布庄纷纷跑遍。风雅布庄他也去过一次,卖的都是时新料子,颇受年轻女孩喜爱。但花色过于轻浮,并不符合公主庄重的身份,只匆匆看过便转战下一家。
“那便是了。你剽窃我布庄布料花色,实属无耻!”
“不知你说的是哪种花色。我们店里选用布料有直接从外头采购的,也有托人去染坊染的,你细说说,也好分辨。”
铺子里大多布料是从托了公主关系的布庄买的成品,极少是元小萌自己去找染坊新制的。
曹市笑笑,从袖口抽出一截样布。粗浅看去不过是普通浅灰布料,细看才发现其间掐着银线,若隐若现地闪着光芒。
“这块布料你可熟悉?”
熟悉,可太熟悉了。这是他最近才找染坊新制的布料。整色取的是幽然迷离的黛灰,将银线织在里头,步步曳光,如梦似幻,仿若跌入沉醉的梦境。
“这布料我家半年前就上架出售!你也好意思在店里标榜新品,还说什么仅此一家!你好大的脸啊!”曹市说着将样布高高举起,大声嚷道。
一人打一棒
“我朝向来注重文化纯洁,你私自盗取我家布庄巧思妙意,还自诩独家,按照律令等同盗窃,应当判处监禁!”
曹市的大嗓门似是平地乍起一声响雷,彻底打破了东莱街的宁静,惹得过往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需知这繁华街道,新鲜热闹日日有,嘈杂纷乱不多见。可自元小萌这间铺子开业,短短数月,已是纷争不断,更让周围街坊指指点点。
尽管曹市言之凿凿,但元小萌却认定了曹市这般是恶意诬告。
他这新制的布匹,确实原定今日发售。可原先谈好于昨日交货的布坊陡生变数,只说赶工不及。协商无果,无奈之下于昨日下半夜商议延迟上市。所以自己店里目前暂无这款料子。
况且除了自家伙计及布坊织工,不会有外人知道铺子要上这一款新料子,更别说作为对手的对家布坊。
再看曹市仍在滔滔不绝,将污蔑之词一股脑地扣在自己头上,元小萌只觉得滑稽可笑。
“曹老板你这一通说的不带喘气,倒让我觉得有些好笑。”元小萌定定地看着曹市,嘴角藏着一抹蔑笑,“我确实于半年前去过你家铺子,可我当时并未在你家展示布料之中见过这一款式。况且你这款布料上市半年,为何无一人购买?或者说,半年这一时间,只是你为了栽赃我随意捏造出来的?”
“你小小年纪,脸皮倒是厚实。我偌大的产业,稀罕赖上你这破落小店?”曹市睨了元小萌一眼,冷哼一声。
“可我家店铺并无你说的这款布匹,你这一番费尽心思的讽刺挖苦,我哪里受得起呢?”曹市今日闹这一出不是一时兴起,如今想证明半年前风雅布庄里并无这类料子已是玄之又玄,可并不是没有办法脱身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