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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外头听了那么多,本以为这处是个上至钗环妆奁,下至裙裳鞋履都能买到的好地方,消费欲望已被先前的造势高高吊起。结果一进门,看这屋内陈设简单,没有半件商品销售,顷刻被浇了个透心凉。
“这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就是,外头说的好听,进来一看,什么都没有,真是扫兴!”
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口,大家的失望和抱怨便不由自主溢出唇畔。
嵇星阑虽不得不承认元小萌常做些出乎意料的事去逗得她开心。可今天这一件,百般筹谋却落得个这般下场,明显是他自己太过自负。
也好,年轻气盛,多吃些亏,收收性子,不是坏事。她拢了拢头发,撇下怅然若失的元小萌径直去了隔壁的绸缎庄。
方才还门庭若市的小铺子,片刻功夫便寥落无人。
首次创业,开业当日便失业,元小萌颓然地垂着头,盘点自己这次糟糕的创业经历。于他而言失了钱倒不是此刻最令他沮丧的事,左右想着真不行去跟了封三,出卖色相,兴许也能填补亏空。
只是……他抬头看了看铜镜中映照着伙计们一张张茫然无助的脸,愧疚万分。
这些伙计都是他走街串巷找来的残障人士。他们因自身残缺,深居宅院,从不出门,唯恐引人耻笑,是自己硬是以美好的承诺一家一户敲门将他们引了出来。而现在,这般寥落场景,所有诺言,如泡影破裂。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只会开空头支票的老赖——给了别人希望,又当着他们的面掐灭那簇星星火苗,最是残忍。
满室压抑,伙计们都默默注视着强装无事的元小萌。
“歇业了吗?”少女甜美的嗓音划破了沉寂。
元小萌悄悄吸了吸鼻子,扯出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我昨天听姐姐说这边要新开一家店,说是可以帮着梳妆打扮。我从小便不擅长这个,还劳烦帮我参详一番。”少女娇羞地浅笑,声音越说越小,“我今日得去见……去见邻家的兄长。”
面对申时才到来的第一位客人,元小萌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将所有忐忑先抛诸脑后,只专注手里的活计。
他拿出托人绘制的发髻图册,征询少女的意见。少女左看右看,觉得都好,始终定不下主意。
元小萌没有勉强,按着她的脸型,即时梳了一个灵巧简易的发髻。
只见两绺头发成环状置于脑后,再以绒花为饰,坠上琉璃珠子,娇憨却不笨重。轻扫娥眉,细摹杏眼,最是那一抹樱桃色点缀的红唇,明艳如绽放枝头的第一朵桃花,春光乍泄。绿花纱裙轻盈,丁香帔子飘逸,少女望着镜中的自己,还以为是壁画中走出的仙人。
她欢喜地付了钱,深深朝元小萌鞠了一躬。
日头落了,封市的锣声在坊间回荡,这一日,终究只有这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