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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虽说没半点荤腥,但叶老爹还是吃着比肉香。往日都是他做饭,因此回来得早些,今日有了现成饭吃,午饭结束的时间早了。他坐不住,把镰刀往后腰一挎又要出门。
日头正大,叶澜劝他缓缓再去。叶老爹露出憨厚的笑来,“粮多着呢,早去早收完,阿澜便能吃上爹种的新米了。”
等太阳缓些,叶澜往头上盖了顶宽檐席帽,扛着锄头跑后山去了。
得先除了杂草。直接用锄头容易把根砍断,可现在没有手套这一说,叶澜不想被不知毒性的植株扎到,还是决定用锄头。
不晓得窍门,力道时轻时重,锄出来的地深一块浅一块,沟壑也不在一条线上。不过片刻叶澜就觉得腰酸手酸,锄出一整片地的想法立刻搁置,转而变成处理干净铲过的这点小区域。
还是用锄头把匍匐在地上的杂草扒拉到一旁,这个动作轻松得多,而后丢了锄头,上半身埋了下去做更细致的活。拔根抖泥抛开,这几个动作让叶澜累得快直不起腰,最后干脆蹲了下来。她累得气喘,汗珠大片大片滚落砸在地上,晕湿一小点泥土。粗粗往袖子上一蹭,动作还在继续。
虽然地锄得差,但把草除了之后倒也有一番样子。不急着一下开垦完这块区域,叶澜做做歇歇,时间过得飞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扛起锄头原路返回。
重量压在肩上,细嫩的皮肉遭不住,好在路程不远,叶澜咬牙换了另一边肩,还没绕到家门口就先听见了叶老爹的动静。
他被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在身后,面上尽显苦色。那男人托人的手臂线条紧紧绷着,脚步稳扎往院内屋里走,两路人在门口遇上,男人连一个眼神都不多给叶澜。身后还跟着俩小孩,大一点的男孩勉强跟上,倒是委屈了年纪小的女孩,踉踉跄跄跑着,唯恐自己落下。
叶澜把锄头往墙上一靠,连声问怎么了。
“爹干活时不慎扭伤了腰,已经去找宋郎中瞧过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干活了。”男人将叶老爹妥善安置在床上,这才看向叶澜。
她的手在抖,不知是惊恐还是其他。
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没半点多余的情绪,五官在麦色肌肤上显得深邃,浓眉大眼,很是英气,薄唇张合,继续道,“我会把剩下的地豆收了。宋郎中那的药草只将将配得了一副膏药,明日我会去取。”
地豆就是花生。
叶澜应了两声,视线只在床上的叶老爹身上。他疼得直冒汗,唇都白了还在安抚叶澜,“没多大事儿,爹歇两日就行了,如今成了累赘,爹不拖累你,你跟着阿大回家吧。”
男人眼里有了波动,他蹙眉看向叶老爹,显然是不赞成叶老爹的话。
叶老爹不觉,满怀歉意的视线转向男人,话里尽是对自己的嫌弃和无奈,“我这把老骨头又给你添麻烦了。”
“您说的是什么胡话,这也是我家。家里还有我呢,您别担心。”叶澜晓得了前因后果,内心缓缓平静下来。她要去倒茶,这才看见自己手上的泥。泥已经干了,手指一卷曲就扑簌掉泥渣。
她又往院子里的水缸跑去,门外扒着门框的两个小豆丁一瞧她出来赶紧缩回了脑袋。叶澜不觉两人动静,舀了水仔细洗去手上的泥。
握瓢取水的手抖得厉害,叶澜知道这是因为短时间内肌肉用力过度导致的。但要干活,这一关就必须得过,她捏捏发硬泛酸的胳膊,强迫自己忽视这番感觉。
秦铮也随着她出到院内。他身段高,过门框的时候要低些头才行,不说话时嘴角抿得平直,又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浑身肃杀气息。
墙边靠着的锄头不知何时倒了下来,上边的泥还是湿润的。秦铮的目光移到水缸旁的叶澜身上,她的席帽还没摘,脸热得通红。他一双眼跟鹰眼似的,一下就看见她脸上还抹到了泥痕。
秦铮眼眸微动。
他的目光这样直白,叶澜怎么可能无所察觉,只是刻意忽略罢了。她洗干净手,又打了盆水一同端进屋子里,拿了帕子给叶老爹擦面净手。
等她端着脏水出来,一大两小还杵在院子里。她将盆里的水倒了,转而对秦铮说,“谢谢你今天照顾我爹,不过还有一件事得请你帮忙。”
几分钟后,秦铮端了盆新水,却是一个人进的屋子。
叶老爹的面手已经擦得干干净净,露出黑黄的皮肤。桌上放着干净的衣服,秦铮帮着叶老爹擦身换衣服,心里却是在想叶澜。
她眼里全然不存往日刻意扮出的娇俏。村里好几个见过她的人都说叶澜转性了,现在见过她,秦铮还是不敢轻信,只是落次水就能让人性情大变。
外头的叶澜也在打量他。想来这便是她的夫君秦铮,这副健硕的身子和硬气的脸,也不怪原主觊觎。她摘了席帽扇风,又看向坐在门槛上的两个小豆丁,男孩八岁,女孩不到五岁,也不知秦铮是怎么养孩子的,只只养得像猴似的。
这两孩子是亲兄妹,和秦家却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只是秦铮兵役结束回家路上遇见的,见他们可怜,咬咬牙便一同带了回来。
男娃叫时予,女娃叫时月。既跟了秦铮,便冠上了秦家的姓,叫秦铮“大哥”。
叶澜知道月姐儿在偷偷看自己,那双眼睛怯生生的,对上她的视线时又像受惊的小兽猛地缩了回去。月姐儿是怯,予哥儿则是怨。也不怪孩子,毕竟原主对秦家就是两副面孔,背地里没少恐吓俩豆丁。一只不大的手握住另一只更小的手,都是爱撒泼打滚的年纪,可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听话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