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没有被踩踏过而过于松软的雪地,不小心便会陷入半个身子,没有着力点的沙壤般的积雪中,受到力从地起限制的常人恐怕便抬不起腿了。
没有人去踩实或清扫雪花也是有原因的,整个族类都面临着阴云压顶的祸难——他们不再能保持着龙形了,力量也同潮水般褪去。
那么人口比曾经的审判族还少的他们,还有什么依仗作为存在的理由呢。弱者,将面对弃族灭绝的战争,并非残酷,只是公理。
巨大的冰殿现在没有披着鳞甲的巨龙在其中蜷缩着身体了,渺小的人形只有门扉上雕刻的纹路一般粗细,但龙巢并非不适宜人的居住,许久之前,尼德伯桑的先祖跋涉到极地寻找血统存继的方法,发现冰下有着尊贵的沉眠者之前,也留下了些抵御极寒的地窖用以休整,后来在这些坑洞之上建造了龙的城市。
我的世界挖三填一的日子过去之后,你用着释有生成类或者合成表豪华的物品武装着自己,在地面上搭建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建筑,忘记了你曾在某个小小的洞里待了那么久,但某一天标题板上闪过冰冷的提示,某个“空气中弥漫着邪恶的气息,一轮红色的月亮缓缓升起”之类的mod加载了,你在像素的世界里看到了炫丽的流火,爆炸燃烧敌对生物的音效此起彼伏,游戏步入了新的阶段。此时你躲在旧日的小家里有些恐惧,因为世界很危险,而你不复强大,你害怕死亡夺走你的辛苦经营与成就。
视死如归的只有被洗脑的影武者,忠义或热血当头的勇者,一无所有的亡命徒,还有活的太久,看的太透彻的那一类人,但其本质也是一无所有,因为没有让他们想拥有的了,拥有的也不再想了。
冰峰聚成的城市的中央是王者的宫殿,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也没有太过愚蠢的野心家在迫在眉睫的灾难之前还想要争论族王的位置,所以到现在它一直都是空荡荡的,光滑空旷的地板上留着昔日使用者留下的痕迹,蒸发的血色在冰面上点缀了些暗斑。
不过作为最高的一座殿堂,其下方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接触过新鲜空气的坑道也是最大的,这个走到了末路的种族的高层们正在静坐在这里,谈论该如何拥有一个可行的未来。
“各位,我想都应该了解目前的情况吧。”
黑色中透着些焦黄的刘海垂过眉毛,垂首的男人坐在长桌首席,微弱的火光照不到他的眼睛,脸上是一片阴影。
坐在长桌两侧是同样穿着白衣的长老勋爵们,尼德伯桑仿照了古代龙族的体制,初代古龙王之下是长老院的天生驭天期和功绩或力量足够封爵的后天自修驭天,不过他们没有龙王和祖神,只是抄袭其以下的结构,族王在体制中也没有等同古龙王的地位,而是受到长老院的限制。
稍稍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四座的人都保持着沉默,男人动了动搁在桌面上的手指,接着说道:“我们派往各族的人也都没有收获。”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悬在空中用以照明的火焰团,看向长桌一处掉了大片暗红漆色的位置,那里坐了位眸子泛着火红色少年模样的王爵:“雷萨洛利亚勋爵前去参与了审判族的灭族战争,但和死神一样无功而返了,我们本也没希望在那里找到什么,历史上他们唯一与龙有关的信息就是镜晓天王曾出任过审判族王,祂是精灵族出身,精灵族在战争中被龙血侵蚀,是最早的混血。”
王爵知道自己受到了注视,沉默着点了点头。
“迷雾神族曾经受到古龙王,冥河摆渡者的打击,我们对其抱有很大的希望,但我们的间谍直到昨夜对迷雾神王和议会的对外讯息进行窃听为止,都没有发现任何有效信息,只是得知了有古神苏醒的消息,不过我们在两层炼金阵中,风墙阻拦下也受到了影响,也不是什么稀罕情报。没什么发现或许也是好消息,冥河摆渡者在古龙王中也是顶尖者,杀戮与噬血的基因胜过圣祖的赐予,再说我们也不是起源于衪那一派,对我们毁灭或支持还是未知数。”
男人叹了口气,做减法总是给人不好的感觉,但他还是要一个一个说下去:“战神族曾经与教廷有过节,被苍暗天王屠灭,以龙族与教廷的关系后世是不会与其有关的,所以没有向战神族派出人员。去往都诺开罗的小队是近期才派遣的,因为注意到了城内出现了古龙王生命之源的图腾,不过时间紧凑,还没有消息传回。”
除了大祭司和迷雾神王,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人,恐怕无人再能知晓昨夜战争的片段了,只是给许多人留下了些疑惑。
但这场战争的得利者,收纳着初代王血的罗伯特还没有回来,不然他将是救世主和新的族王吧?这是毋庸置疑的功绩和实力,尼德伯桑的命运将彻底改变,长老们何须在阴冷的地下叹息。
不过以主神期的实力,光年和公里并没有什么区别,既使不懂得使用力量就算暴力加速也该比榧然要快,榧然炼金阵跳转省下的时间也足以用先出发的时差弥补,他至今不能龙之返乡,难道是遇上修罗了?总不是归复常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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榧然缓步向着井最深的地方走去,坚硬的冰脊镜面般映照出黑影,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踩在雪上,或许是不想破坏自然景观,也许因为记忆中的某个名字。
这里的雪花干涸的像沙粒,用力踩踏也许不会留下脚印而是像流沙一样垮掉,熊孩子应该会很感兴趣的小心翼翼的用脚印在其上作画,不过虽然这里环境相对平和,但极寒丝毫不变,榧然眼中的微风平均也有十米每秒,寻常熊孩子可没能耐在这活着,流动的趋于液化的空气能把其抽成晶莹剔透的粉尘,再者雪的循环与时间会抚平一切痕迹,孩子看到被潮水抺去的沙堡也会怔怔的失望吧。
榧然也正怔怔地走着,似乎震撼于自然之雄奇,僵硬有如行尸走肉。在平时他应该被守卫发现了,但现在是特殊时期,灰色的雾霭天空下静悄悄的。
“所以我们该怎么和尼德伯桑族交涉呢。”他突然问道。
“管他们干嘛啊,我们就来找个人,又不在这安家。”苍之暗无所谓地说,“他们自己都自顾不睱了,还能干预我们?”
“咋了?”榧然不解道。
“尼德伯桑维持龙形需要龙血,不过就我所探知的信息,他们已经失去了储备,全族都回归了人形,实力也随之暴跌,他们现在该为自己的生存怛忧了。”
“这么巧啊……”榧然露出了复制粘贴的程序猿之微笑,“正好可以趁火打劫减轻作业压力。”
“也不一定,他们这些年血液的来源就是镜晓,现在镜晓应该开始苏醒了,因此提取血液的炼金术不再能越过他的防御。”苍之暗分析道,“我们带走镜晓,他们要是知情的话可能会不愿意啊,也许不是些识时务懂世故的聪明人,想给自己加点戏或者想吃盒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