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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淡定地拦住他脚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戾气,她抬了抬眼,语气淡淡道:“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这茅屋能藏娇,还是觉得我成心要跟相国大人过不去?”
虽说云昭是给人撤了职,可这余威尚在,更遑论还有太子殿下生了提拔之心,说不定哪天就又腾达起来了,因此她这一番话说出口,沈吟也不敢硬闯。
或者是说,沈吟压根就没想闯进去,这场戏毕竟不是要真的演完一整场,他只需要让屋里面那人听到就够了。他又满怀歉意地鞠了一礼,脸上还挂着说不清是真是假的笑意,“既然云公子都这样说了,那沈某就先告辞了。若是见到了许姑娘烦请告知,相国大人正在找她。”
这样一通雷声大雨点小的排场令云昭颇为费解,他看着如此轻易就撤走的兵力,心间涌上来一种难以言明的疑惑。
不过她的疑惑并没有停留多久,顷刻便转为了羞愤,她狠狠瞪了长身而立的顾文若一眼,语气不可谓不凉薄:“怎么,太傅大人不走?”
云昭这个时候喊他的这个称呼,似乎带了三分气愤、三分疏远和四分嗔怪,听在代望山和卫州鸣耳朵里更是奇怪了……
顾文若故意岔开了话题,他看向云昭身后的两位,笑意很真切,语气也很是温和,似如白玉一样的圆润,他道:“州鸣回来了,怎么样,西北那边可好?”
卫州鸣?云昭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她胸腔中的不快一扫而空,三两步走上前去,轻轻拍了卫州鸣的肩膀,她的语气里像是含了些隐忍已久的歉意:“浑小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江晚意他没有欺负你吧?”
怎知卫州鸣的模样就跟耗子见了猫分毫不差,云昭纤长的手刚要落下来,他连忙后撤了三五步,十分恭敬道:“将……公子,州鸣一切都好,久不见公子,不知近来可好?”
“……”云昭的眉梢微微上挑,她顺势收住了手,诧异道:“这是跟谁学的这些磕磕绊绊文文绉绉的话?”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次卫州鸣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啊。
代望山心知肚明,他用手肘戳了一下卫州鸣的胸膛,在两人中间打着圆场。外面这动静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把前情往事全都讲完——
现在卫州鸣只知道了自己尊敬、爱戴了六七年的将军居然是位端端正正的姑娘,惊天霹雳还在他的脑子里胡乱地往下狂劈着,他一时间已经不知道如何跟云昭相处了。
云昭也猜到了是这个缘由,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她同代望山说的——若是卫州鸣还愿意回来,就把一切都告诉他。
虽说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外人,也都知道这个隐秘,可是她屋子里此刻还藏着一位外人,她又实在不能就着这个问题展开讨论,只好先搁置下来。
一想到还在自己屋里躲着的许竹君,云昭顿时感到一阵头疼。怎知后面还有更叫人头疼的,顾文若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壶酒,用一种好大哥的做派揽上了代望山和卫州鸣的肩膀,嘴上还说着什么不醉不归,正要往云昭屋里走。
云昭以一种复杂纠结的眼神望了顾文若一眼,仿佛是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文若压根没去理会她的眼神,他正要去推开门,便听见身后的人怒斥了一声:“给我站住。”
“怎么?这屋子进了许多回了,大舅哥还是头一次叫我站住。”顾文若说这话时狂妄得都不像他了,叫人很不习惯。他也并不回头去看她,这些话也似乎不是说给云昭听的,“难不成许姑娘真在这里?若是这样我便去叫沈仆射回来了。”
云昭的脸色愈发阴沉,卫代二人不明所以,而顾文若正维持在一种要推不推的姿势。
不料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给打开了。
“不必叫他,我自己回。”许竹君垂着眼帘,语调也怏怏的,她向云昭作揖道:“多谢款待,竹君明日在家中等公子。”
嗯?云昭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就等她了?究竟是哪句话刺激到她了?今晚要是让许竹君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出这个门,那才真是没处说理去了。
云昭说:“姑娘,你说的事情我——”
话还没说完就给人截住了,许竹君向她笑了笑:“知道公子这样清白坦荡,竹君就放心了,日后……”
“你做什么?!”云昭看着被人一掌劈晕的许竹君,心中隐忍的愤意全部迸发了出来。她起身上去就是一掌,直打得顾文若踉跄退了两步。
云昭真的是气急了:“顾边愁,你到底有什么算计,不想说就算了,你大可以冲我来,别拉上无辜的人。”
“就为了那些狗屁提防,你要看她一辈子活在旁人的指点和谈资里么?既然这桩破事她不情我不愿——”
顾文若出言打断了她:“家国面前,何谈情愿。”
“你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什么家什么国?这国运要真是系在这种闲事上面我看也是走到头了。”
“将军,慎言。”
“大人才要慎言,饭可以乱吃,称呼不能乱叫。”
代望山和卫州鸣简直是一脸茫然,眼前的两个人怎么措不及防就吵起架来了,而且云昭的怀里还抱了一位不知道哪儿来的姑娘。
顾文若攥紧的手微微松开,他抬了抬泛白的指尖,似乎是想说什么,又觉得没必要解释,只好又住了嘴。
云昭抱着怀里的人,不由分说就要往房顶上攀,身形矫健,去而无声。卫州鸣只觉得那个英武骁勇的将军又回来了,管她是男还是女,都依然是他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