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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啊,我和景睿一人一间,你去自己屋里……等等等等!你这满身酒气的还是不要去了,对病人不好啊!”真是话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云昭心想,这酒真不是个好东西,才喝两口她都把自己的身份给整忘了,喝成景睿那样还得了?
顾文若很是赞同云昭的说法,毕竟他也不好去打搅“夫人”睡觉。他温柔又认真地看着她:“那我睡哪里?”
“你和景睿一起。”
“将军要不要先感受感受被一个大男人当成大树死死抱住的感觉?”说完这话他也不再继续询问她的想法了,“那将军就客随主便,先跟我挤一间吧。”
那是必不可能的!一等把景睿安顿好,云昭转身就跑:“反正我家也不远,明儿一早我再来接他!”
“将军等会,可否先扶我回房……?”顾文若倚着门,手扶着头,似是有些疼痛难忍的样子,“这酒确实有些烈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云昭走近几步,见他额间冷汗微沁,似乎不是装出来的,这才走过去扶他。一边走一边还说:“可见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像我这样戒了酒多好。”
还好意思说,她那是戒酒吗?她那就是喝不了一点!
二人缓步来到另一间客房,顾文若坐在桌前用手揉着头,又倒了杯冷水下肚,这才稍好一些。
“好了?”云昭见好就走,半点都不带犹豫,只可惜她动作还是稍慢一步,赶不及他蓄谋已久的锁门。
顾文若起身关上屋门,迎着她质疑的眼神,他的语调到有些委屈起来了:“将军今晚能不能陪陪我?”
云昭直截了当:“不能。”
他平静的眼神不起半分波澜,沉沉的嗓音也很是好听:“可是我醉了。”
云昭哪里还敢吃他这套。醉个屁!我看你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她抢着要去开屋门,怎知门上还挂了一只铜锁,登时气极:“哎?我就纳了闷了,你家的门怎么里面还装锁啊?”她直觉很不好,非常不好。白天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很尴尬了,再这样待下去真会出事啊!
“钥匙给我。”云昭直接伸手讨要,“你别逼我动手。”
也不知是真醉假醉,顾文若借着酒劲毫无顾忌,深情地望着她。而后握上那只讨要钥匙的手,缓缓扶到自己身后,又凑上去两步揽她入怀。他动作轻轻柔柔的,语调也是温和至极:“怎么,将军白天吃腻了,晚上不想了?”
“你疯了??”云昭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默数五个数,要是再不放手她可真就不客气了。
他微微颔首,凑到她的耳边:“没疯,就是有些上瘾。”
平静的夜里隐匿着疯狂的悸动。她承认她也有些疯,竟对这个理由无法辩驳。
不过她也在心中庆幸,还好酒就喝了那么一口,因此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他推开,并狠狠甩过去一个响亮的巴掌。
清脆的声音让人不得不清醒,他想,夫人下手可真狠啊。望她望了许久,他才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想走就走吧。”
云昭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夺过那把钥匙,没有丝毫犹豫。铜锁生了锈,她的手也有些颤抖,旋了半天才终于打开。
随着一道闷闷的关门声,屋子里又一次被寂静填满,烛灯摇晃着他的影子,心也随之虚晃。映在墙上的光昏昏暗暗,窗外的虫鸣也不应时地乍响,吵得人心里浮躁不堪。
今年的残夏早些便添上了秋燥的意味,长街上间或有一两粒人影,不是归家就是在归家的路上。
打更人敲着梆子吆喝:“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听上去已是亥时二更了,云昭本想从屋顶上走回云家,又觉脚底虚飘,只好作罢。
这种醉醺醺的感觉竟莫名令她有些畅意,她舒展着筋骨,长长舒了口气,将烦心事都抛到脑后,迎着凉风哼着家乡小曲儿。曲子是轻快的小调儿,与军营中豪情高歌的那种自然不同。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在家里真好,中原的风真舒服。
不同于大漠里的石沙乱飞,干燥凶猛又不留情面,京城清凉的夏夜的风,卷着丝丝雨意,让人想要拥揽入怀中。
拐出了六合巷,这条街上更是空旷。在这个时节里,沿街的摊位卯时便开始叫卖,新鲜的瓜果蔬菜种类最是多样。
可饶是白日里再热闹非常,晚上也成了寂静的天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七月半的鬼节将至,人们多少有些避讳,故而今夜的街上静得有些可怕。
像云昭这种在人间炼狱里厮杀过的人自然是不怕这些,更何况她也根本不记得今日是七月十四,因此也没意识到今夜是鬼门初开的“好”时候。不过若是真能遇见鬼,她倒也想跟它打听打听,兄长在那边究竟过得如何。
风声卷起纷乱的树叶,在静谧的夜里飒飒作响。可这声响里掺了一点点噪杂,似乎有一道黑影从她上方掠过。
云昭警惕心起,紧紧盯住黑洞洞的墙头:“是谁?”
喵呜——
那只黑猫显然被云昭吓了一跳,急匆匆地从墙头越到了旁边屋檐上。
原来是只猫啊,云昭直道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她正待回过头去,身后的空气却被一道声音冲破。那声音又快又急,忽而穿进身体又沉闷下去,疼痛也在顷刻间蔓延至全身。她寻到了箭飞来的方向,忍着痛折断了贯穿身体的镞矢,追赶的动作牵动着她的伤口,只追上去几步便实在没了力气。
昏暗的夜幕遮笼着青石板上的人影,她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眼睛再也撑不住了。可她不想闭上眼,她紧紧盯住不远处小桥上的一粒身影……那是奈何桥上走下来的索命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