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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若低着头,往日平静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担忧。不需要代望山骂,他已经骂了自己无数遍了,他恨不得也给自己狠狠地来上几巴掌。要是昨天晚上他能留住她,或者出去送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代望山扯住他的衣领,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气急道:“现在知道着急了?我告诉你,将军要是有事你也别想好过!”
云景睿赶忙拦在二人中间劝道:“有吵架的时间咱们一起想想办法不行吗?”谁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啊,光拿自己人出气有什么用啊?
“昭儿昭儿……”忽而听闻屋外传来一阵寻觅的声音。云奉明撑着拐杖,到处摸索寻找着他的孩子:“昭儿别怕,爹爹来了……”
“大伯伯!您怎么出来了?”云景睿忙去搀他,“昭姐姐在家里好着呢!您别担心。”
“昭儿,我的昭儿……”云奉明说这话时眼前却望着顾文若,似是恳求一般。
云景睿也道:“今晚日子不好,姐夫要不还是先回去陪着吧?”
顾文若哪里还有心思回去陪一个空名字,他真正的夫人到现在下落不明啊!可是光在这里干瞪眼也不是个办法,要不他还是先回顾家碰碰运气,万一云昭突然回来了呢?
这个想法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告辞了云老爷子和景睿,他又走了一遍云昭昨晚走过的路。这条路不远,可这一路上凄清寂寥。
月亮翻着死白的面孔,冷冷地盯着他。黑云荡着昏暗的影子,给那死白的脸又平添上七分阴暗的气息。
不可能是这些鬼怪邪事!他想,这事肯定是李寅干的。
李寅既不想让云骁去接引使团,又恼怒他儿李佑被关进了大理寺,因此痛下杀手,合情合理。
顾文若捏紧了拳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了。李寅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要真是他做的,那云昭的尸体估计早就被推到京兆尹府门口了。
难不成……毁尸灭迹?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了,走到顾府门前,他长长吸了口气,平日再沉稳平静的人也会慌神。他闭上慌乱的眼睛,也安抚不了那颗胡思乱想的心。他抬手便给自己来了一巴掌,狠极恨极。他紧攥住双拳,原来将军下手也没有这么狠啊……
一连找了两日,可还是毫无结果。
经过万花楼前匆匆一瞥,一个身影却引起了顾文若的注意。他难得皱了皱眉头,心道:李佑不是被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心有怀疑,跟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上了楼。怎知那人就跟突然蒸发了一样,到了二楼便没了踪迹。
“顾公子。”湘兰开口唤他,“今日新得了首曲子,可要一赏?”
顾文若看着来人,怔怔点头。他知道此曲非曲,定是有了云昭的消息。
随湘兰入了内堂,他也难得急了一回,还未待坐定便出口问她:“怎么样,找到了吗?”
湘兰沉沉叹了口气,才道:“确实查到了可疑的人,不过那人武功高强,我们的人还没能抓住他……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云昭,她人能去哪里呢?”
“找不到也不失为一件好消息,最起码还有希望。”还有活着的希望……可他的眼神却不像他说的话一样充满希望,毫无掩饰地流露出他的心事——他真的要担心死了。
湘兰也很是担忧,不过半分是因为云昭,半分却是旁的原因。她说:“如果没有云昭,那使团怎么办……”
“不可能没有。给我三天,三天之内我定然找到她。”顾文若已经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的头又疼又涨,好像旧年的头疾又开始发作了,他有些无力道,“有没有那人的容貌,我去杀了他。”
秦川
草药味儿混着墨香游入鼻息,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木头架起的房梁,看起来很是老旧。
房梁上的蜘蛛网随着空气微微颤动,墙上也挂着古旧的灰尘。她不记得谁的家里如此陈旧破败,像是很久都没有住过人。
云昭按着床榻缓缓起身,胸前的伤口处传来一阵疼痛。她疑问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陌生,很陌生。
她这是在哪里啊?
床榻的周围散落着一地画纸,那些宣纸看上去都很新,上面还沾着未干的墨渍。画的笔锋柔和俊逸、下笔有神,游鱼如戏水,仙鹤似唳鸣,很是生动灵活,显得与这间称不上是画室的屋子格格不入。
房屋里有些昏暗,她实在没法想象这间屋子的主人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作画的。唯有的几束明亮的阳光从窗户缝里打进来,她顺着一束光线望去,那是房间里唯一的一幅人物画。这束光打在画中女子的面纱上,显得明亮又神秘,面纱之上的那双眼睛似乎有些熟悉……
陶鼎里的水突然沸腾起来,冒出一阵药的香气。她的眼神也被吸引过去,有些疑惑不解。
虽说不是酷暑难耐的天气,但残夏时分依旧燥热,谁家好人还把火炉放在屋子里面烧啊?
更何况这屋子里有这么多的画纸,又摆得七零八落的,难道那人就不怕一把火把屋子给烧了吗?
沸溢出来的药汤淌进火里呲呲作响,她正准备起身下床去照管煎药的炉子,一名少年突然推门进来。
少年穿着浅青色的粗布衣袍,背过身去关上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他顺手插好门闩,又将手里的锁链和钥匙都放在盖着水缸的木板上。他回过身时,左手还提着一串新抓来的药包。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柔声问她:“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