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不说话,半晌,他声音有些委屈,“我不明白,既然父皇对我不闻不问,又何必把我接到宫里,为何不让我自生自灭呢。”
徐钰愕然,“你在生气陛下忽视你?”
谢琅心里的确有些怨愤。
他从小由母亲抚养长大。那时父皇还是只藩王,虽会定期遣人给母子二人送生活费,却从没亲自探望过谢琅。
娘亲说爹爹很爱自己,但爹爹需要他正妻岳丈家的帮扶,所以不能过来看他娘儿俩。
后来,兴佑帝被掳至鞑靼,爹爹被推举为新的皇帝。谢琅心想,皇帝可是世上最尊贵的人,不受任何人钳制。如果他爱自己这个儿子,这下总会把他接回去了吧。
可爹爹依然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
谢琅向娘亲抱怨,却被批评了一顿。娘亲说父皇如今是天下共主,日理万机,谢琅这样指责他实在太不懂事。
思及过往,谢琅心里又生气又拧巴。他对徐钰重复了一遍娘亲当时说的话,道,“老师,您也觉得父皇没错吗?”
徐钰想了想,斟酌着如何同谢琅开口。
半晌,他叹了口气,“孩子,虽然你可能不爱听,但你母亲说的是对的。”
谢琅闻言,露出失望的表情。
徐钰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在当教书先生前,曾在兴佑帝麾下效力。因为兴佑帝北伐伤了谢国元气,你父皇才被赶鸭子上架当了皇帝。他看似手握权柄,可谢国内忧外患,想让国家重回正轨并不容易。”
“当殿下你埋怨陛下对你关爱太少时,他正把全副精力投入到治国和朝政上。若没有你父皇励精图治,谢国局势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平稳。说句大不敬的话,你的父皇远比兴佑帝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之上。”
谢琅无法反驳。
徐钰道,“你娘亲说的没错,陛下首先是一国之君,然后才是你的爹爹。你想想看,如果陛下对你很好,却将天下治理得一团乱,那你还会有如今平静的生活吗?”
谢琅低声道,“……不会。”
徐钰点头,“就是这样。殿下你年纪小,渴望父爱很正常。但你既是皇子,就必须尽快成熟,担负起身上的责任。”
谢琅喃喃道,“我的……责任?”
“是啊,你身为皇子,享受万民供奉,就该肩负起相应的责任。父爱不该作为衡量一位君主称职与否的标准,同样,父爱也不该是一位有志向的皇子的追求。”
谢琅听懂了。
徐钰道,“孟子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殿下,您真正该追求的是抛却享乐,克己奉公,还有——”
徐钰没说完,谢琅便接话道,“还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徐钰一愣,随即笑笑,“不错,殿下总算跟上了一点课业进度。”
徐钰话音落下,周围的场景便开始渐渐消融。
知慈明白,这一段回忆到此便结束了。
时间再次向前,接下来谢琅的记忆跳跃而破碎。知慈旁观着这些记忆碎片,拼凑出了接下来几年间谢琅的成长经历:
自那日和徐钰谈心之后,谢琅就变了一个人,开始用功读书。一年之后,谢琅主动要求回宫里上书房学习,但依旧和徐钰保持着师生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