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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增,原先是项梁的门客,项羽自立之后,他又迅速站队项羽,被尊为亚父。
钟离眜被疏远后,项羽又听见了范增的传言:“亚父虽然多次献策,实则对项王颇为不满。”“亚父使人望气,每言大楚气数将近,汉国气数正旺。”“亚父每与汉王互通书信,收受汉王大量的金帛珠玉之物。”“亚父说汉王待他很慷慨,还说项王是小气鬼,他早就不想在这里干了。”
项羽气得险些晕了过去,他从此不再理睬范增。范增是谋士,这个群体本来就容易精神内耗,他见项羽不再搭理他,更加内耗了。
陈平见机,想要除掉范增。适逢楚使前往汉营,陈平令人邀请使者入华帐,奉美馔,延请使者入上席,并设歌舞伶人若干。
使者受到如此礼遇,十分开心。陈平附在使者耳旁,压低声音问道:“亚父此行有何吩咐?”使者大惊失色:“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项王的使臣,不是亚父的使臣。”
陈平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拂袖而去。几个小卒上前撤去了使者的座位和酒席,将他赶到了一处偏僻简陋的营帐中,改用粗茶淡饭招待他,席间无人作陪。
使者愤怒到了极点,气得饭也不肯吃,骑着马回去了。
项羽听说了使者的遭遇,更加确定了范增背着自己与汉王相交匪浅,他恨不得宰了范增。
是时汉军驻守荥阳,范增提议攻城。项羽怨恨他与汉军私下勾结,并未采纳他的建议。这时,楚军之中流言四起,范增也听见了自己与汉王勾结的流言,此时项羽彻底不信任他了,甚至不愿意和他说话。
范增心灰意冷之下,请求辞官归乡。项羽夺去他的爵位,贬为庶民,命士兵押送他回彭城,在都城里软禁他。
范增年纪很大了,受到了如此侮辱,身体一天天恶化下去。他沿途走得极为缓慢,走走停停,唉声叹气,吃不好也睡不安,免疫力越来越差,生了背疽,到彭城后很快就病死了,享年75岁。
至此,项羽的第一谋臣被彻底剪除,项氏军中再无智囊。
汉三年十二月(前205年),楚军倾巢出动,围住荥阳,双方久战未决。此时汉军的甬道被楚军破坏,粮食供给和援军无法如期抵达荥阳。
眼看着城中供给不足,士兵疲惫。刘邦向众臣子问计:“如今荥阳被为,诸位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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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食其献言:“臣有一计,可解荥阳之围。”
刘邦大喜过望:“先生请言。”
郦食其敛衽顿首:“愿大王效武王伐纣、商汤代夏故事。”
刘邦疑惑不已:“寡人资质驽钝,请先生明示。”
郦食其摩拳擦掌:“昔年商汤灭夏,封夏后于杞,周武灭商,封商后于宋。而秦亡六国,六国之后却无尺寸之封,故而秦祚不寿。吾王若能将天下分封给六国之后,一来彰显您的仁义,二来这些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法统必然会前往荥阳勤王,近则荥阳之围可解,远则我汉祚可延续千秋万代。”
两汉加在一起只有区区四百一十余年,离千秋万代还差得远,然而刘邦被郦食其的华语深深打动了,他扶起郦食其,柔声说道:“就依先生所言。”
刘邦吩咐左右,速速令城中工匠赶制印绶,自己则伏案奋笔疾书,大封六国之后。郦食其坐在刘邦身侧,睁大眼睛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字。
依了郦食其所言,分封诸侯的书信都没有写上名字,刘邦对郦食其说道:“等工匠们做好印绶,先生就可以带着这些印信出发,为寡人立下不世之功了。”郦食其一脸骄矜。
张良先前的侍婢诞下一位漂亮的男婴,他如今宠爱的侍婢又怀孕了。然而张良听说荥阳被围,顾不上家中的美婢和娇儿,骑上快马向西冲去。他沿途换了三匹马,直至第二日申时才赶到荥阳城。
守城的是前魏王豹和周昌的大哥周苛,两人远远看见张良,连忙命士兵将他从角门迎了进去。
昔日张良虽然冷淡,好歹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的张良却对众将士不理不睬,登堂入室去找刘邦。
刘邦正在吃饭,见了张良,说道:“子房过来,有个客人向我献言大封六国之后,以此解荥阳之围,削弱项氏实力。”
张良气得血直往脑门涌,破口骂道:“哪个混蛋为大王出的昏招?”
郦食其坐次位于刘邦左下手,正在饮酒的他不由老脸一红。张良来不及除去狐裘和毡帽,径直挤到刘邦身旁,一把抓过箸筒里的筷箸,丢在案几上,向刘邦分析天下大势:“这是峣山,这是黄河,山之西,河之北,悉数归于我大汉。陛下九死一生打下的基业,应当传于您的后世子孙,为何要听竖子之言,将自己的江山社稷分封给非亲非故的六国之后?六国之后有功于大王吗?无也。六国之后忠于大王吗?非也。”
刘邦放下了杯箸,陷入沉思。郦食其自知理亏,狼吞虎咽吃着面前的炙肉、蒸鹅和鱼酢,把值钱的食物吃光光后抱着酒坛子一溜烟跑了。
刘邦说道:“周武王使用分封制,享国祚八百年有余,先生与我,俱为周人。秦弃封建亲戚不用,手足自残,大厦初就,转瞬即倾,何也?”
张良双手各执一根镶玉乌木牙筷,蘸取杯中醴酒,在案几上画了两个圆圈:“往昔商汤、周武王伐夏桀殷纣后封其后代,是基于完全可以控制、必要时还可以致其于死地的考虑,然而如今陛下能控制项羽并于必要时致其死地吗?昔日周武王克殷后,杀了商纣王得到了他的头颅,如今陛下能得到项羽的头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