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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自有优势,不必以己之短,度人之长。”吕雉摆手。
“区区刁奴,哪里胜得过我?”
“审食其是玉面仙郎,娇容艳质,此间水面如镜,请夫君朗照一番。”
刘季看着水面上两人的倒影心生感慨,他少小漂泊,并无家室之累,因此年逾四十也未曾对时序更替有太多感慨。如今的他并不难看,只是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尤其是站在娇花嫩柳的新婚妻子身边。
“他确实比我年轻,不过俊美谈不上。为夫年轻时是艳冠六国的美男子,萧何便可作证。”刘季说道。
“你,艳冠六国?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吕雉笑得险些提不上气,“你莫要笑掉我的牙。”她的笑声太魔性了也太有感染力了,一时间,焚香执扇的侍女们都笑作一团。
刘季脸上挂不住,连忙命家丁去请萧何,再四叮嘱要把长吏请来与自己作证。直到太阳落山,萧何骑着马过来了。
他抱拳道:“府中公事繁忙,耽搁了些,阿季莫怪。”
刘季:“长吏说得什么话,请坐请上座。”
吕雉换了新的折扇,以扇掩面,只露出两只笑盈盈的眼睛。
“阿季,你的委屈我已知道了。”萧何安抚道。
“咦!”吕雉把脸别向一边,不去看两个大男人黏黏糊糊的肉麻。
“刘季年轻时当真是艳冠六国的美男子,张耳亦可作证。张耳在赵地,据此间甚远,故而由我为他正名。”萧何站起身来,吕雉侧着身子看两人,他们在耍什么名堂。
萧何从怀袖中掏出一幅卷轴,这是一幅帛画。秦时官吏选拔需要姓名画影书于帛绢,萧何手中所持的正是刘季十年前上任泗水亭长时命画师所做的帛画。
“夫人且看好了。”萧何郑重其事地展开帛画。
吕雉凑过脸看了一眼,只消看一眼就放声大笑。
画得相当潦草,隐约一个人形,骑着一匹马,与其说是画作,不如说是鬼画符。
“抽象,实在是太抽象了。”
“情敌”相见
看了画作,刘季心里也是一惊,那时候官吏的画作要五百钱一幅,是指定的画匠所作,还需要上交朝廷核验,才能持符节上任。
这么潦草的画作是怎么审核通过的?是他一人如此,还是人人皆如此。刘季想到这个,心乱如麻。
萧何的反应倒是快速多了,他要来笔墨丹青,闭目沉思片刻,当即挥毫,片刻间画出一个剑眉星目神态潇洒的美少年。
“夫人且看,这就是刘季年轻时的模样。”
“噗,哈哈哈!”吕雉笑得前仰后合,萧何打着扇子,给画作吹干。
外面天已经黑了,刘季要设宴款待萧何,命人为他洗刷马匹,又命人打扫布置厢房。
时值仲夏,莲叶田田,风送幽香,刘季当即在水榭置下两张案几,刘季夫妇坐主位,萧何坐客位,挑了两个擅长音律的奴婢,在回廊僻静处击筑鼓瑟,虽是旧楚民歌,伴着晚风听来别有一番趣味。
冰镇的糯米酒和酸酪浆,配上各色果品,凉风徐徐间,宾主皆有微醺之意,于是吩咐侍女把果品和酒具撤下,换上热食。
审食其端来一只蜜炙的肥鸡,呈到主人案前。刘季用匕首切下一只鸡腿,给了萧何:“承蒙长吏不弃,多年来对我照顾有加,没有您的厚爱,绝无我今日。”萧何接过鸡腿,刘季把另一只鸡腿切下来给了吕雉,说道:“承蒙夫人青睐,刘季没齿难忘。”
刘季想给自己一只鸡腿,一看没了,于是发怒道:“这只鸡怎么只有两只腿,是不是你偷吃了?”审食其愣住了,连忙说:“小人没有。”萧何也醉了,说道:“算了算了,下不为例。”刘季说道:“这次看在长吏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你,出去玩去。”
审食其灰溜溜走了,突然想明白了:一只鸡本来就是两只腿,于是笑出了声。
酒足饭饱后,刘季与萧何一起去了厢房,吕雉在侍女陪同下回房休息。
夜半时分,两人正在密语,有侍女通传:“夫人请主人过去。”刘季看了一眼更漏,已过了子时,不由纳闷:“这么晚了她不睡觉找我做什么?长吏,老哥,你且稍等,季随后就来。”
刘季披衣而起,曲曲折折的回廊上,穿着单衣散着长发凭风而立的正是吕雉。“夫人。”他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夜风有些凉,她的指尖也是冰凉的。刘季解下长衫,把她兜头裹住。
吕雉欲语先羞,好在夜深看不见她脸上的红晕。她指着池子里的睡莲给刘季看:“夫君请看,这满池的莲花都睡了。”刘季回她:“花都睡了你也要好好睡觉,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吕雉低头应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刘季不做他想,牵着她的手,穿过回廊假山,上了主院的楼。
“睡吧!”他摸摸她的长发,转身欲走,不料夫人跳下了床,从背后将他一把抱住。
刘季纵使醉意再深,此时也清醒的知道她的意图,他只是没有料到她会有这般大胆,吕雉见他没有动作,抱得更紧了:“夜深风大,妾身怕。”
刘季唤住侍女:“你去告诉萧何,今夜不用等我。”
侍女临行前关上了门窗,吕雉暗暗发笑。她不讨厌他交际广泛,男人有些朋友是好的,她只是讨厌那些没有分寸感的朋友。两人熄灯就寝。
次日清晨,两人在庭前散步,有说有笑,刘季举着一枝绣球花逗弄吕雉,吕雉像懒猫一样整个挂在他身上。谈笑间萧何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也不说话,只是远远站着,对着两人的方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