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郦食其:“项氏失天下者有三,且听老身道来。昔年怀王与诸将盟约,先入关中者为王。项氏数次以下克上,矫诏自立,更令人击杀怀王,背主自立者,得位不正,人心不肯服,此其一也。”
田广颔首不语:田氏本是吕氏的家臣,靠着弑君自立,成为了齐国的王,享受了近三百年的荣华富贵,这个理由说服不了田广。
郦食其又言:“汉王仁厚长者,与天下共利。每每攻城略地,百姓秋毫无犯,金银珠玉美姬犬马之属,皆与将士。对内,汉王为怀王哀悼三日,又讨伐项氏,安抚旧楚民心。对外,汉王招徕六国之后,天下豪杰,以土地分封诸王侯,又以金帛厚赐壮士。诸侯的人马纷纷归顺汉王,如同天上的云朵一般。西边和南边的百姓主动将粮草辎重运往汉营,如同涓涓不息的流水一般。项氏妒悍悭刻,已然背负了弑君自立的坏名声,故而君子皆远他而去。又不肯与属将及盟友共利。他的追随者们纵使有天大的功劳,项氏转瞬即忘。若有小小的过错,项氏则铭记于心。跟随项氏者,打赢胜仗却得不到赏赐,拔下城池却得不到封赏,得到重用的唯有项氏子弟。项氏坐拥大片的土地,楚国的宫室中堆满了奇珍异宝,却不轻易与人。故而有志之士纷纷离开项氏,转投汉王,此其二也。”
田广听了此言,面露不忿之色。作为田齐的一份子,他比旁人更知道项羽的偏心。
郦食其见田广的表情有所松动,继续说道:“汉王带领蜀汉的军队,平定了三秦,占领了西河之外大片土地,率领投诚过来的上党精锐军队,攻下了井陉,杀死了成安君;击败了河北魏豹,占有了三十二座城池:这就如同所向无敌的黄帝的军队一样,并不是靠人的力量,而是上天保佑的结果。现在汉王已经据有敖仓的粮食,阻塞成皋的险要,守住了白马渡口,堵塞了太行要道,扼守住蜚狐关口,天下诸侯若是想最后投降那就先被灭掉。您若是赶快投降汉王,那么齐国的社稷还能够保全下来;倘若是不投降汉王的话,那么危亡的时刻立刻就会到来。”
田广内心惊惧不已,田齐是楚王的姻亲,既然楚国败局已定,汉王得到天下后又会如何对待他们呢?他向郦生说出自己的隐忧。
郦食其说道:“大王无虑。在老身启程之前已经向汉王说过了,田氏宗族实力雄厚,屯兵二十余万,齐国幅员辽阔,东临渤海之险,西据济水之渊,南邻吴楚之远,北距黄河之深。田齐诸公子,人才济济,可怀柔不可强夺。”
田广听到此处,内心的天平终于偏向了汉王。于是向郦食其拱手拜言:“就依先生所言,寡人欲与齐地七十余城以降汉王。”
郦食其大喜过望,于是向田广保证:“老身即刻修书一封,报与吾王。”
汉王四年10月(前204年),刘邦的受降书寄到了临淄,齐国君臣知道刘邦本人此刻忙着攻城,是以并不责怪汉王礼数不周。为了表示诚意,田广特地将平原一带的驻军召回临淄,名为拱卫都城,实则是向汉王臣服。
韩信此前受了刘邦的军令,于是驻军十万于平原津,然而过去的数月间他严禁手下的将士渡河,只是与对岸的齐军大眼瞪小眼。那时刘邦连着丢了荥阳和成皋,根本指挥不了韩信,于是才有了郦食其自请出使齐国这件事。
汉王四年11月(前204年),韩信陆续收到了汉王收复成皋,魏相彭越收复梁地,彭越和汉王的军队收复了楚国诸多郡县等情报,急得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地想着要将功补过。
韩信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向汉王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口口声声说要为汉王攻打齐国。就在他整装待发时,才发现对面的齐军已经撤离了。派去成皋的使者也很快回来,告诉他郦食其不费一兵一卒劝降了齐国,汉王不日将来平原津。
韩信吓得要死,上一次在修武县汉王刚收了他的兵权,如今汉王再来,他实在是无处藏身。
“这次我死定了!”韩信放声嚎哭,他两度违抗王命,眼前浮现出汉王不怒而威的面容,韩信不由瘫倒在地。
这时蒯彻谏言:“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的就是如今这种天下混战的情景啊!”韩信举着加盖汉王印玺的停战书,哭丧着脸说道:“吾王诏曰,天下已定,命信鸣金收兵。”蒯彻夺过韩信手中的帛书,投入油灯中:“什么停战书?如今兵荒马乱,使者死在半路上也是常有的事。相国大人四处招兵募马,为我王收复齐国,功在社稷。”
韩信心里已经被蒯彻说动了,但是嘴上依然支支吾吾:“可是郦生。。。。。。”
蒯彻知道他那点小心思,顺着他的心思说道:“相国为汉王立下不世之功,吾王数月前命大人讨伐齐国,您怎可把功劳让给一个区区腐儒?”
韩信下定了决心,当即命手下将士把送信的使者拖出去斩了,连夜渡过平原津,浩浩荡荡地往齐国杀去。
韩信帐下的小兵几乎都是他自己招募的,然而头目们清一色是刘邦的心腹。就拿伐齐之战来说:监军曹参,五大夫将傅宽,郎中将灌婴,楼烦将丁复,中涓骑丁礼,以及早年跟随刘邦的名将柴武和近年刚从楚国过来的郎中骑将吕马童。
是以韩信的一举一动都被这群人看在眼里,大伙儿早就知道韩信有不臣之心,之前没有告诉汉王是因为刘邦忙着攻城,即使知道韩信是个忘恩负义、两面三刀的小人又能如何?只会让大王气坏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