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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翌婉拒了他的提议,让他先在这里陪一下万师傅,自己先送徐清旖回家。
“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还有五年?”徐清旖提着包,黎江的冬季不会很冷,一件呢子大衣套一件薄薄的毛衣就已经足够。
沈翌走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这个距离伸出手就能碰到她,但他仍然保持着现状,没有加快脚步,“没想好怎么说。”
“清旖。”沈翌叫住她,徐清旖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过身看他,他说:“这五年里,我大概率是回不了国的。”
“没关系。”徐清旖低下头,弯着嘴角露出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笑,“五年嘛,很快的。”
沈翌往前走了一步,路灯下两人的影子靠在一起,一个低着头,一个微微弯着腰,像是两个已至耄耋的老人。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毛玻璃,现实握着沈翌的手不让他打破,徐清旖在另一头,怎么样也望不到清明的未来。
那年拉萨没有去成色拉寺,今年冬天却和沈翌一起到了青龙寺。
青龙寺是一座新建的寺庙,青瓦红墙,墙边还种着几棵漂亮的梅树。他们走到偏殿的位置,在这里有一处红色拱门,拱门两侧刻着“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徐清旖用手摸了摸这几个字,然后对沈翌说:“哎,他们说在这里许愿很灵验的,去看看吗?”
“在哪里?”沈翌的手里捏着一个泥塑,这是他们在山下买的,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狗,今年是狗年。
“跟我来。”徐清旖牵着他的手腕,越过这个小院和一处正殿,来到一棵很大的树旁。
这棵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布条,树又被一圈栏杆围着,栏杆上挂着很多的红色的许愿牌。
徐清旖拉着他走到一位僧人旁边,她问对方:“你好,请问这两种许愿方式有什么区别吗?”
僧人看了他们一眼,朝他们微微点头说:“这是我们寺里的许愿树,红布条有的求爱情,有的求学业,有的求平安,只需要写上自己的名字,将它扔上去,扔得越高越好。”
“许愿牌则是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利用红丝带将它绑在此处即可。”
徐清旖点点头向他道谢,“沈翌,我们都买吧?”
“好。”
徐清旖于是走到小摊前,买了两根红布条,“这个求平安,还有你不是在申请研究生吗?这一根求你的学业。”
卖布带的人看了看他们,然后笑着问她:“姑娘,不求姻缘啊?”
徐清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沈翌说:“再买一根。”
她的臂力不够,扔了几次都从树枝的缝隙中掉下来,最后还是沈翌将三根全部扔了上去,在木棉树的最顶端。清风一吹过,红布条底端绑着的小铃铛一阵作响,浪漫又赏心悦目。
“说起来,这些年我很信这个。”徐清旖说。
“什么?”
等到他们赶在最后一波人一起下山的时候,徐清旖才又接过了这个话,“山上不能说的。”
“你是我身边走得最远的人。”徐清旖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哈出一口白气,两只圆圆的眼睛盯着沈翌,“小时候听收音机,以为世界上只有中国和外国两个国家,长大以后,熟识的人里也只有你出了国。”
“我从来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我胆子太小了,只要一想到那么远的距离就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出现意外,现在也是。”徐清旖说:“害怕你出意外,所以每一次可以许愿时,都想着祈求你能够平安。”
“不过你应该不相信这个吧,这可不能在山上说。”她笑了笑,“其他的我什么都做不了了,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美国,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所有了。”
等到快到家的时候,沈翌站在徐清旖家的院门口,才拉住她的衣服一角,回答道:“已经很多了,清旖。这几年我在外边,碰到过几次无差别的杀人事件,也遇见过美国人举着枪针锋相对的场合,但当我每一次我活着回到宿舍,我就会想我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的国家安定幸福,我为什么还要去那么远一个人独自闯荡呢?”沈翌垂着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点想哭。
“很多次我这样问自己,很多次自我怀疑,但最后还是继续留下了。当年我没有如所有人所想的那样找到一个高薪工作,我们都知道其中的原因其实根本不仅是我没有更高的学历,更多的是由于我的懦弱。但是当我想明白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人生的另一个重要选择面前了。”
“当初是你让我来黎江的,是你给的我机会。这一次我想自己选,所以无论有多难,我都没有办法放弃。”
“这几年支撑我的就是我的亲人、朋友还有你的祝愿。”他说:“我可以感受到,你们就在我的身后,你们就是我的后背。”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是师母一手操办的,她说沈翌和徐清旖一路奔波辛苦,和徐老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子饭。
吃饭的时候,沈翌问起来林奶奶,沈爷爷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徐老师说:“小沈啊,你别怪你爷爷,当初他也是害怕自己拖累你,所以才骗你的。”
“骗我的?”
“当初如果不是我这样说,你怎么愿意离开南城去那边发展呢?”沈爷爷说:“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啊,而且你看,我自己也能照顾好我自己。”
沈翌急切想回国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既然五年的既定事实不能改变,那么只能在这五年里尽力让自己更有能力,于是他点点头说:“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去那边有了新的固定电话再打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