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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纳德用力翻了个白眼。
格雷戈就是在这时忽然冲到公路中间的。
“我靠!”那一瞬间,莱纳德心里奔腾而过的脏话远比说出口的多,他用力踩下剎车,幸好他刚才放慢了车速,车头险险地停在那个乱闯马路的傻瓜前面,只差五公分就能把他整个撞翻。
妈的,好险。
奥多娜及时把腿从控制台上收回来,但也被安全带勒得够呛,她狐疑地看了眼空荡荡的车前窗,问莱纳德:“刚才是有个人吧?”
“我没感觉撞上去,他可能摔倒了。”莱纳德打开车门,绕到车头,果然看到一个穿夹克衫和牛仔裤的男人躺在地上,两手摊开,狼狈地喘着粗气。
“你受伤了吗?”莱纳德在男人身边蹲下来,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遍,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和血迹,朝他伸出手来,“能站起来吗?”
奥多娜也跳下车,快步走过来,表情看起来毫不友善,一边恼怒地大声说道:“先生,你知道你刚才已经违反了缅因州第1502号法案第12章第12条第1款了吗?要是这条路上有警察,你就准备好上交通法庭吧,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到底从哪儿蹦出来的?”
“哦……”莱纳德临时改口,出于某种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直觉,“多娜亲爱的,这个可怜人受伤了,好吧,至少是受惊了,给他点时间。”
“格雷戈。”躺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嘀咕了一声。
“什么?”莱纳德低下头,对上男人深褐色的眼睛,他刚才大概说错了,尽管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眼睑还有深深的阴影,但这个人冷静沉着的模样可完全不像是受惊了。
“格雷戈·奥古斯特,那个可怜人的名字。”格雷戈说着握住莱纳德的手坐起来,另一只手捂住脑门,呻吟了一声,“糟糕的宿醉,相当糟糕,耶稣啊,现在已经白天了?”
“老兄,再过几个小时天就黑了。”莱纳德无语地把对方从地上来起来,又不放心地扶了他一会儿,确认对方能自己站住才松开手,又忍不住问,“这附近还有酒吧?”
根据地图,最近的休息站还在五公里外,而眼下这个路段就算不是完全荒无人烟,也相差无几了。
格雷戈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一副状态之外的模样:“我猜我一定是喝醉后被那群家伙扔下车了。”他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口袋,骂了句脏话,带着浓重的新英格兰口音:“混蛋拿走了我的钱包。”
莱纳德有些好笑地说:“我觉得比起钱包来,你更应该担心那群混蛋是不是还顺便拿走了你的肾。”
格雷戈还真的摸了摸自己的腰两侧,摇着头严肃地说:“没人想要我的肾。”
莱纳德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奥多娜站在他旁边,抱着胳膊,毫无笑意:“虽然钱包没了,但你被丢下车既没摔破脑袋,也没滚一身泥,刚才那样蹿过来都没被我们的车压死,奥古斯特先生,我猜你运气还挺不错的。”
格雷戈举手抬了抬脑袋上并不存在的帽檐,假装自己是个绅士:“谢谢,人们一直这样说,多娜女士。”
“那我猜,你一个人在这儿也完全没问题咯。”奥多娜嫣然一笑,拉住莱纳德的胳膊把他往车门的方向拽,忽然又回头说道,“小提醒,别再往路中间跳了,并不是每个司机都会踩剎车。”
莱纳德被她拉着走了几步,在车门边停下,小声问道:“喂,我们就这么把他丢下?”
“对。”
“你听到他说的了,有人拿走了他的钱包,还把他丢在马路边上,我们至少得报警吧?”莱纳德一边说一边摸口袋,想把手机掏出来。
奥多娜叹了口气,看莱纳德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笨小孩,她松开手,问他:“你闻到酒味了吗?”
“什么?”莱纳德一愣。
“格雷戈说自己喝醉了被人丢下车,那你闻到酒味了吗?”奥多娜翻了个白眼,莱纳德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何止没有酒味?尽管身上有种沧桑落拓的气质,但刚才的几句对话,格雷戈始终清醒得像颗子弹头,完全不像是经历宿醉还被迫在公路待了一晚上的人。
“你是说他有问题?”莱纳德一边小声问,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他浑身的血顿时凉了一半,“奥多娜?”他拽了拽她的袖子,然后捏着衣角没有放手。
“嗯,我看到了。”奥多娜回答。
几秒钟前格雷戈站着的地方,现在却空无一人。
格雷戈·奥古斯特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莱纳德和奥多娜站在车门边,面面相觑,然后莱纳德先发问:“我们不是在做梦,对吧?两个人没法一起做梦。”
奥多娜一耸肩:“不,我们没在做梦,至于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你现在可能不会多喜欢。”她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忽然伸手搓了搓胳膊,哈出一团白色水汽,问:“你有没有觉得变冷了?”
莱纳德摇摇头,他一直觉得很冷,大概已经冻麻木了,该死的缅因寒潮。
“这地方不对劲,”奥多娜以左脚为圆心转了一圈,目光望向远处,下结论道,“我不喜欢这地方,咱们最好尽快离开。”
莱纳德同意她的看法。
“等等,还有件事。”奥多娜从口袋里掏出根粉笔,在车头前的路面上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粉笔道,然后又重重地涂了几遍,直到手里的粉笔只剩个屁股,这才拍拍手站起来:“好了,我们出发。”
上车前,莱纳德皱眉盯着那条粉笔道看了一会儿,他有种奇怪的预感,他们还会再见到这条白线的,用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