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荣:“唐牧之说,他要结婚了,让我转告你。”
唐媛放下杯子和徐景荣坐在一起,眼神黯淡道:“那很好。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做一顿饭给他。”
“他应该也比较忙吧。”徐景荣揉了揉眼睛:“他说现在在江城一家机关单位上班。”
唐媛吃惊道:“什么?在江城,怎么会……”
徐景荣看向她,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在什么地方工作很重要吗?”
唐媛点点头:“我们家里人,基本都是长期定居的……我说的是成年之后。他,应该属于例外吧。”
徐景荣仰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你们母子俩,确实够奇怪的。”
“……嗯,他从小给我的感觉就是……很成熟,两岁,快三岁的时候才开始说话吧,当时找过很多大夫,都说一切正常,让我再等等,有的人开口说话就是很晚的。”
“哦,你跟我讲过,说他第一次讲话,说的是……你们走错路还是什么。”
唐媛回忆道:“当时好像是我带着他,去什么地方记不清了,总之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走错了’。”
“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就是在一中里,分坐位么,他当时第一名却坐到最后一排去了,下课之后他跟我说想坐我那个位置,我们换了个座么。”徐景荣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扑哧轻笑出了声。
“我记得又一次翻墙回家的时候遇到他了,他和光邵在一块儿,当时他还叫我‘同志’,哈哈,我一听就想到我爸了,老古董。”
“呵……”唐媛也捂着嘴笑了一声,“可能我丢下他之后,他一个人生活自在些吧。现在看性子也开朗了好多。”
徐景荣慢吞吞道:“我印象里他好像一直是这样,不过气质还是有点变了,看上去就像是个当兵的。”
“男孩儿当兵好……”唐媛缓缓点头,“你想吃点儿什么吗?菜都买好了。”
徐景荣有些慵懒地把头别过去,探出沙发向厨房看了看。
“螃蟹啊……我去煮了吧,你放冰箱里再拿出来吃又要坏肚子了。”
唐媛半开玩笑地说道:“要是你是我儿媳就好了……就是有点怪。”
徐景荣身体僵住了,她没有去看唐媛,只是过了好久才笑道:“哦,是有点儿怪,汤圆姐,我还是叫你姐吧,也占占唐牧之的便宜。”
唐媛不说话了。
从唐媛进来后,房子内的气氛好像一直挺奇怪的。像是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忽然为自己脆弱的内心加上一副面具,铁做的面具,很坚硬,但贴在敏感的心上总是发冷的。
徐景荣站起身,背对着唐媛走进了厨房,她洗了洗手,然后解开束缚螃蟹的芦苇草,芦苇草沾了很重的水,她说道:“呀,汤圆姐,你是不是被人坑了啊,这绑螃蟹的草就半斤重呢……”
“半斤?哪有那么夸张,买得急嘛,没法子,这儿都这样。”
徐景荣丢掉芦苇草,奄奄一息的螃蟹久违地感到身体变轻下来,挣扎着在水槽里爬行。徐景荣开始切配菜,没有理会那只挣扎的螃蟹。
她一边准备配菜,一边若无其事地问唐媛道:
“姐,你怎么不问他什么时候结婚啊?”
坐在沙发上的唐媛找到一件事情做,她手里还攥着一截芦苇草,芦苇草已经被她揉成粗糙的团子,在捻过她娇嫩手心和指腹的时候会感到轻微的刺痛感。
“哦,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是中秋结婚吧。”
“啧,没看出来,你还挺了解他的。”
唐媛感受着手心传来针刺般的痛感,回应道:“瞎猜嘛……”
“哦。”
二人又是经历一段时间的沉默,徐景荣处理好配菜,看到前面还在水槽里挣扎的螃蟹,它的钳子撞在另一边的水槽金属壁上,身体倾斜着向上没有了生息,能看出在死前短暂的时间内,它拼尽全力做出过挣扎,至少水槽两边它都碰到过了。
徐景荣刚刚还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缓和下来,她的眼神略显空洞,似乎是被那只螃蟹生前的经历所打动,它不知被那沉重的芦苇草绑了有多久,但是在束缚被解开之后,它却又迎头撞上更为坚固的牢笼……现在等待它的还有灶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