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宇能毫不在意的说出来,证明已经过去了,或者说只会和发小毫无顾忌的说自己的糗事吧?
只是一杯酒喝完,两人突然莫名的沉默了下去。
李东感觉殷宇越来越陌生了,陌生的像自己不认识了一样,正如他所言,自己就是个傻逼……有时候能压垮一个男人不需要外力,他自己就够了。
夏日的微风拂过,半夜三点的街道隐隐有些凉意,殷宇推了推镜框,语气有些沉寂,“东子,还记得我们是哪一年小学毕业的么?”
李东轻声答道:“零三年。”
“我们这最大的洪灾是哪一年?”
“九六年大洪水嘛,那时我们刚好六岁,你爹和我爹不是带着我们去桥上看了洪水嘛?”
“肺炎爆发是哪一年?”
“零二年。”李东想都不想就回道:“那时候我们在上小学,不过这边没有受到波及。”
“我们第一次旷课呢?”
李东稍微想了想,“零五年吧,初二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
“我们毕业后第一次被黑中介骗到厂里打螺丝是几几年?”
“大概是……一零年,咱俩都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浪了一年出去找的工作。”
“你结婚是哪一年?李小琪出生又是哪一年?”殷宇拿起筷子,将盘子里最后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李东笑骂道:“你是傻逼吗?”
“嗯,我是傻逼。”
殷宇反常的没有骂回去,而是淡淡的点头,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活了三十多年,经历的大事记都记得很清楚,但具体的年份全忘了,审视以前走过的路,还真是荒唐。”
李东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疑惑中带着一丝慎重,却装作开玩笑般打趣道:“逼逼个毛呢,你现在才三十二岁,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是啊,我才三十二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段,是能被称之为‘大叔’的年纪。”
殷宇抬起头,伸手点了点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你觉得我像大叔吗?”
李东目不转睛的盯着发小的脸,消瘦的脸颊微微泛黄,剑眉星目,嘴唇微薄……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给他带来一丝书卷气息,眉宇间的一抹忧虑也展现出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与深沉。
可书卷气息是假的,近视眼也不是学习造成的,是通宵玩游戏,看小说看的。
以前还因为外表很多女孩子暗恋,可现在是越来越邋遢了,脚上是人字拖,腿上是一条大裤衩子,上身白T恤皱皱巴巴,领子上还残留着之前聚会时的酒渍。
瞳孔无神,胡子拉碴,脑袋上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还夹杂着几根白发。
只有帅气多金,事业有成的男人上了年纪能被妹子喊‘大叔’,而殷宇如果挎个摩托车在街边,妹子只会被喊他一声师傅,并询问去车站几块钱。
虽然他洒脱又淡然,句句不提遗憾,可说出口的话,却字里行间写满了悔恨与遗憾。
李东突然涌起一股悲哀的情绪,猛灌了一口酒,又强撑起一个笑容,“你打算就这样下去了?”
“怎样?”
殷宇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老子从来就是不学无术的傻逼,之前是,今后大概更傻逼了,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
李东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没能说出来。自从几年前伯父伯母过世后,他就这样了。
曾经可以满不在乎的说,老子以后不结婚,有钱就去玩……可不结婚的勇气其实是来源于父母,殷叔肺癌走的,孙姨死于车间事故……
当两位至亲相继离世,他再也说不出‘老子以后不结婚’这句话了。